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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朱翠这才匆匆赶回前舱。

  她生怕毒气厉害,所以未进舱前先自闭住了呼吸,候到推门进入之后,却不禁为眼前的另一景象惊得呆注了。

  原来她记得清清楚楚,离开大舱前,仅仅只有后面面对江心的窗扇是敞开的,其他中间的几扇窗户都是严密地关着,然而现在那几扇窗户全已敞开,由于空气畅通,不见先前散置当空的毒气云烟。窗外月白风清,时见鱼儿跃波。这一切,根本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朱翠下意识地感觉到,一定有人进来过了。这个念头蓦地使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假思索地迅速转向内舱,经过一番观察,证明母亲弟弟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当她再次回转前舱,燃起了灯,才发觉到桌上有人以指沾水写的几行字迹:

  “九品红,剧毒,再弃母弟子不顾,二失也。”

  朱翠心中一骇,情不自禁地坐下来,暗忖道:原来那人所喷的毒,竟是闻名已久的人间至毒“九品红”,怪不得这么厉害。

  她知道,所谓的“九品红”,乃是荟集了世间九种最厉害的至毒,加以提精研粉相互参合,或溶于水,或搓为丸,只须芥子般大小,投以饮水汤食,即可置数十人于死命,倒不曾想到,竟然被用以为吹散散播空气之间。

  留话人并无丝毫夸大其词,朱翠果然又犯下了个极大的疏忽,设非是暗中这个留话的异人代朱翠作了必要的现场消毒工作,自己虽或将幸免,时间一久,毒息难免不会自关闭的门缝,渗入内舱,那时,母亲与幼弟的生命,岂非大是可危?这么一想,朱翠由不住再次惊得怔住了。

  桌上水写的字迹,经过比较之下,正与她怀中所藏的、方才那张留书的绢字一模一样,证明是一人所写,那是毫无疑问的。

  船泊江心,水面至宽,又有什么人会来自岸上?

  朱翠自信她本人一身内外轻功造诣已是当世罕见,如果要她不借助任何浮物,仅凭踏波之功,想要横渡辽阔十数丈的江面,她实在还没有这个把握,当今武林她也实在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如此功力?

  那么,剩下的这个问题是……

  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或许他原本就在这艘大船上吧!

  其实朱翠早就怀疑住在边舱的那个陌生人了,只不过自己还保持着一份自尊,不便无故登门拜访,现在有了眼前这番变故,她便不能再保持缄默。

  把大舱几扇窗户反锁结实之后,她先走向新凤卧身之处,察看了一下她的情形。

  史银周皱着眉头道:“刚才她曾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卑职只当她醒转过来,只是过了一会又闭上了,与她说话也无反应,现在又沉沉睡着了,看来她所中的毒还不轻呢。”

  朱翠本想说出她所中的毒为“九品红”,只是想到史银周难免又是一番惊吓,是以话到唇边,又复吞往。

  她与新凤虽是主婢,只是这个丫环却是她自小亲自挑选来服侍自己的,爱她的伶俐机智,朱翠倒死心塌地地传授了她不少功夫,几年的深闺相处,很为她解除了一些寂寞,也为她办了些江湖上的琐碎事情,名为主婢,其实论及私谊却是大有过之,现在眼看着她在痛苦中的挣扎,生死尚还不知,朱翠心里的伤感,自是可想而知。

  史银周道:“她的伤势可要紧么?”

  朱翠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睛里一霎间聚满了泪水。

  “记住,千万不要给她喝水!”她关照史银周道:“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是活是死,也只有看她的命了。”

  史银周面上也不禁浮起了一些戚容。

  朱翠沉寂了一下,脸上忽然闪出了一些希望:“现在我要去拜访一位朋友,也许这位朋友或能有办法救她一条命,一切只有看她的造化了。”

  史银周心里一怔,正想询问,朱翠已闪身步出。

  无忧公主朱翠一径地来到舱面之上。

  这时天将透曙,黎明之前反倒更显得黑暗。大船在浪潮里不时地上下起伏着,深深寒气透着儿许入秋的寒意。

  马裕、杜飞二侍卫各立一边船舷,严密地向着江面上注视着,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一见朱翠现身而出,二侍卫立时垂手见礼。

  走在马裕身前,朱翠颔首微笑道:“辛苦你们了,可有什么动静?”

  马裕肃手道:“启禀小姐,一切平静,看不见有什么不对。”

  朱翠眼波在大船上一转,舵房里虽点着灯,但是已经下锚了,船家等三人乐得趁机睡上一个好觉,隔着这么远,尚能听见他们所发出的沉重鼾声。

  另一侧,那间边舱,门窗紧闭,并不见丝毫灯光。

  朱翠决计要去会见一下这个人,却不愿惊动任何外人。

  “天快亮了,你和杜侍卫也该休息一会儿了。”朱翠小声关照马裕道:“你们下去睡觉去吧。”

  马裕抱拳一礼,道:“卑职遵命,只是……”

  朱翠道:“上面有我在,你们下去好了。”

  马裕等早已震于这位无忧公主的种种传闻,敬之如神明,既然公主有令,自然无话可说。

  二人相对打了个招呼,遵命退下。

  顿时,舱面上再也不见闲人。

  朱翠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一径直向着那个被称为教书先生所居住的边舱走过去。

  她虽非有意放轻自己脚步,事实上仍落步轻微,在这起伏波动的船身上,可以说毫无所觉。

  然而,对于某些所谓的“敏锐”人士来说,情形可就另当别论了。

  朱翠一边前行,心里正自盘算着如何惊动对方,才不谓之失礼的问题。这个问题却立刻为之解决了。就在她前行到快要接近对方舱门前两丈左右的距离,那间边舱立刻现出一片灯光。

  朱翠顿时站住了脚步。

  “夜深露重,公主何来如此雅兴,小心受了风寒,还是下去休息吧。”

  话声传自舱内,声音不大,却是每个字都听进了朱翠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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