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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好吧!你去吧,”邵一子道:“除了带领这个人来见我以外,我这里你不要来,以免被人发觉,如果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去找你。”

  大柱子虽是粗人,但也并非白痴,有时候也还“粗中有细”,看了这番情形,知道关系重大,当下嘴里答应了一声道:“老大爷,你就放心吧,我一个下地的小子,他们不会疑心我什么的!对了,我再牵着我的牛,就更不会有人对我多心了。”

  邵老人点点头表示赞许,大柱子就告辞了。

  晨雾似云似烟,迅速地在江面上扩散开来。

  远处地平线上那轮老日头早已跳出来了,霞光万里,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

  霜溶化了,蒸腾出淡淡的那种白烟,透过这层淡淡的烟气,所见的一切常常是朦胧的、扭曲的、颤抖的,只要你够仔细,你便能常常发觉到,这种纯属大自然的美是无处不存在着的。

  大柱子牵着牛,远远地由草地里趟过来,一直来到了江边。

  这地方搭有沿江的棚驾,专供客商歇脚候船所用,然而也许时间太早的关系,整个棚子冷清不见几个人。

  两个乞儿,蜷身在长板凳上睡觉。一个作早市的伙计,正用打湿的稻草蘸着热水在擦洗炉灶桌椅,那边一个老嬷嬷扇着巴蕉扇子在升炉子,冒起来的黄烟足有几丈高,大好的空气都被她弄混浊了。

  大柱子牵着牛来到了附近。

  正在擦炉灶的伙计看见他,龇牙笑道:“嘿!看谁来了,大柱子这么早就来放牛了!”扇扇子的老婆婆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腔,低下头继续升她的炉子。

  大柱子来到了近前,看见了那个伙计,敢情他们原来认识,见状笑道:“二锤,你在这里呀!”

  被称为“二锤”的那个伙计嘿嘿笑道:“可不是吗?要吃什么吗?太早了,烧饼烤上了,还是过一会才出炉!”

  大柱子道:“不急,我只是来接我三叔,啊!对了,你看见渡船来过没有?”

  二锤道:“早着呢!第一班船也要大半个时辰才到呢!”

  大柱子听说还没船来过,心里倒是安了。

  二锤道:“你不在地里干活,到这里干什么?”

  大柱子道:“地里土都翻了,只等着老天爷赐一场大雨,来年就好下庄稼了!”

  二锤一面干他的活儿,一面搭讪着道:“不知道你还有个老叔,他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

  大柱子心里一动,道:“我三叔是个瞎子……”

  “噢!是个瞎子?”

  大柱子点头道:“是呀!你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二锤怔了一下道:“你老叔多大了?五十来岁,穿个黑大褂,手里拿个白木头棍,嘴里怪腔怪味地吹个笛子?”

  大柱子一惊心说道:“糟了!”

  他赶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人,咦,你怎么知道?”

  二锤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来晚了,你老叔昨天夜里就来了,一个人来回在这里走了好几趟,吹的那个笛子都快把人给烦死了。”

  大柱子急得瞪大了两只眼道:“糟了,你知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二锤道:“这个,好像听见他在问路,至于去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大柱子急道:“他问什么地方?”

  二锤摇着头道:“那谁知道呀!人又多,他又不是问我,反正我想也走不了,瞎子他还能跑多远?”

  大柱子发了一阵子傻,还不死心地道:“他问谁?你知道吧?”

  “不知道!”二锤道:“天都黑了,谁能看这么清楚,你到别处问问去吧,也许有人知道。”

  大柱子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走出去,牵起了他的牛。

  二锤大声道:“多打听打听,一定有人看见他!”

  大柱子点点头,牵着牛顺着江边往前走,心里盘算着要是姓邵的那个老人知道了一定很失望,他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要见这个瞎子,偏偏却把时间给算错了,以至于彼此错过。

  他又想到了姓邵的老人对自己的好处,原本想能为他作点什么,却没有想到……心里想着,脚下却是没有停,恍恍惚惚的也不知穿过了几条街。忽然他心里一动,暗忖着姓邵的老人既然关照要我沿江吹笛,原是以为那个瞎子会坐船来的,现在既然他早已经来了,我何不在大街之上吹吹,说不定会被他听见也不一定。这么一想甚觉有理,当下不假思索,由身上取出了那根短笛,就口吹了起来。

  静静的早晨,笛音悠扬,几里路以外都能听见。

  大柱子也没有一定的去处,反正走到哪里吹到那里,这样走着吹着,总绕了有大半个时辰,吹笛子吹得腮帮子都疼了。

  他把牛在路边一棵竹子上系好,找了个石头墩儿,刚刚坐下来吹了两声,蓦地只觉得背上被一个生硬的东西顶了一下,还是直疼!大柱子“啊晴!”叫了一声,回头一看,敢情一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清清瘦瘦的一张长脸,头发黑黑密密地紧贴在前额上,却只是短短的一丛,这年头男人留短发的还不多见,乍然一看,大柱子真不禁吓了一跳。

  这个人似乎也正在看大柱子,翻着一对白果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

  大柱子一惊之下,霍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你是谁?”

  “嘿嘿!”这个人冷森森地笑着:“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却反而问起我来了,你又是谁?”

  “我……”大柱子呆了一呆:“我叫大……柱子!”

  “大柱子!”这人沉着声音道:“大柱子又是谁?”

  “大柱子就是我嘛!”话声未完,只听见“啪”的一声,一只手腕子已被对方鸟爪子一般的瘦手抓住了。

  别看他人瘦,这只手上的劲头儿还是真足,五指力抓之下,简直像是一把铜钩,大柱子感觉到这只手上的骨头都快要碎了。

  “啊,”大柱子痛呼了一声,害怕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短发瘦汉一言不发,另一只手“叭!”一声摸在了大柱于头上,接下去摸在他脸上、身上,一阵子摸索之后,脸上的神色才似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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