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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风来仪道:“不乐岛如果不是这么紧紧地看守着门户,早已自绝江湖。哼!就拿刚才的那个老东西来说吧,你以为他是好打发的么!”

  朱翠道:“这都是因为我而起,这与前辈你扯不上什么关系。

  风来仪冷冷一笑道:“这话要看怎么说了,以前我管不着,现在你是我们不乐岛的客,情形就另当别论,不乐帮如今势力庞大,不要说武林中那股乌合之众,就是当今那个昏君,我们也不把他看在眼里,所以,姑娘你大可无忧地住着,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你们怎么样!”

  朱翠当然知道,不乐岛之所以破格收留自己母女家人,显然并非基于武林道义,定是另有隐情,只是权衡眼前趋势,暂时居住在这个岛上,实比在江湖上处处涉险的好,况乎此行更负有秘密使命,对整个不乐岛进行破坏倾覆工作,自然是不能略露痕迹了。

  为免让风来仪心中起疑,她不及多思地点头笑道:“这可不是我故意给你们添麻烦,实在是盛情不可却,只怕以后你们这个岛上太平的日子不多了!”

  风来仪微微一愕,冷笑道:“那倒不见得,我就不信什么人能有这个胆子。不乐岛虽然不是火海刀山,却也没有这么便当容人随便进出。就算他曹羽势力强大,当的是皇差,也叫他来试试看。哼!姑娘你只管放心地住下来,我倒不信谁敢来强迫你们出去!”

  朱翠一笑道:“风前辈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

  说话间,只听见两侧水响,两艘银色铁甲快舟,在左右两侧各十丈的距离处,忽然放慢了下来,配合着大船前进的速度保持一致,继续前行。

  朱翠因听刚才的侯腾报告,知道这些船只俱是不乐岛所派的巡海快船,这时暗中打量,果然颇具气派。放眼望去,更见有点点风帆,点缀在碧海青天之间。由这些船只的外面打量过去,似乎都是一般模样,都是比较小巧灵活的;首尾翅起的那一型,风帆的颜色,也是一致的那种蓝白颜色。

  这些船只显然都是渔船,这时在艳阳高张下,纷纷撒网捕鱼,看上去倒也是乐融融。

  朱翠用眼睛看了身侧的青荷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笑道:“公主可是奇怪这些渔船是哪里来的?这都是咱们岛上的百姓,除了我们岛上的人之外,这里是不允许外船进入的!”

  远处海面上现出了一片淡淡黑色陆地影子。

  风来仪乎指着那个方向道:“那就是不乐岛了,以我们现在船行的速度,大概再有两个多时辰也就该到了,这一段路波浪很大,姑娘还是到舱里去歇歇吧!”

  朱翠正有此意,点点头站起来道:“好吧,我们回头见了!”说罢起身离开,步入舱内。

  她心里一直惦念着随行的那个单老人,是以一进来即刻走向箱笼,箱盖揭开,除了箱中衣物之外,并不见老人踪影。

  “嗤……”一声轻笑传自身侧。

  朱翠猝然…惊之下,蓦地转过身来。

  单老人赫然大咧咧地凭窗据案而坐,面前放着一只杯子,另有一个白瓷的酒瓮,敢情他单个儿独斟自饮地喝了起来。

  朱翠一惊,赶忙回身将舱门上锁。

  “老前辈,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酒是哪里来的?”

  “自然有人孝顺!”

  一面说,单老人高高举起酒瓮道:“大姑娘你过来尝尝,味道还真不差呢!”

  朱翠走过去一笑坐下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一定是偷偷进入到船上厨房里去弄来的吧!”

  单老人嘿嘿一笑,翘起了红通通一双少足的断腿:“那还用说,大姑娘你不要忘了,我才是真的不乐岛的主人,这些兔患于不应该孝顺我又孝顺谁?我现在已是酒足饭饱,倒有点想瞌睡瞌睡了!”他一面说时,两手伸天地打了一个呵欠。

  朱翠这才注意到他两眼通红,说话时酒气熏天,敢情是真的醉了。再向地上一看,嘿!竟然堆着六七个空的酒罐,另有许多吃剩的鱼肉骨头兜在一个布包里,看来非得自己为他善后不可了。

  不过眨眼的工夫,椅子上的单老头已然打起了鼾来,一颗大头仰垂向后方,满头乱发垂散着,那副样子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鬼。

  朱翠心里颇是责怪单老人的糊涂,这样鲁莽任性,岂能担当大事。

  当下匆匆将一干酒具以及吃剩的骨头等物隔窗抛向海里,所幸船行甚速,朱翠掷罐时真力内注,虽是空罐亦深入水内,海水一经贯入,惧皆深沉海底不再现出。

  单老人打了一阵子鼾,忽地仰身坐起来。

  朱翠才松了口气道:“你可算是醒了,你当这是哪里?要是被别人听见了那还了得?算了,等到了不乐岛以后,你老人家还是躲着我远点,我们各行其事,免得被你牵连。”

  单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两只胳膊往天上一伸,只听见全身骨节克克一阵响。

  “这是我近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喝醉,姑娘多多担待,以后保证我是再也不会了。”

  一面说,向窗外细细注视了一番,一惊道:“已经到了星星海了,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到了。”

  朱翠原以为他此番酩酊大醉,保不住睡上一天,还要闹出多少惊险,却想不到他竟然说醒就醒,脑子还异常清醒,倒也始料非及,当下心情略放宽松,微笑道:“我还指望着你老人家今后多照顾我呢,千万别再贪杯误事了。”

  单老人哼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我老人家原是沧海之量,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喝醉的滋味,想不到这一次……唉,当真是岁月不饶人,看起来我可真是老了,老了。”

  朱翠冷笑道:“你如果还有意收回不乐岛,便不能服老,否则这一趟你是白来了!”

  单老人似乎被这句话说得一阵愕然。

  “对!我是服不得老的,”他喃喃地道:“我是服不得老的。大姑娘,你说得好,这些话总要时常说给我听听才好。”

  说完话神色间一片黯然,向着朱翠点了一下头:“时候还早。我要到箱子里去好好睡一会去。”身子向下一缩,极其迅速,像是一条蛇似地已隐身箱笼之中。

  朱翠目睹他进出之功,心里大为折服,如果以此柔软功力而论,只怕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不禁想到今后虽然自己处身虎穴,到底还有此人暗中接应,如果两者能够密切配合,倒也不容忽视,若然海无颜再能配合来岛,何愁大事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不禁把暗中的忧虑之情,为之减轻了不少。

  当下走到了箱子面前,笑向箱内道:“对不起,你老人家在里面好好睡吧,我可是要上锁了!”一面说,随即把箱子上的锁锁好,她知道单老人已擅闭息之术,就算完全没有空气,短时之内也休想闷得死他,这一点可望无虑。

  心里盘算着母亲弟弟的即将见面,确实是有一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一个人前思后想地琢磨了好一阵子,看看已是日头偏西,这才在榻上调息运神,耳边上却听见嘟嘟的海螺声自四面八方传过来,感觉到自己下榻的这艘大船忽然间慢了下来,倒是波浪较前变得大多了,整个船身动荡得十分厉害。

  朱翠心里思索着莫非是地方到了?

  揭开窗帘向外看看,才见眼前来到了一片海弯,高高的椰子树在和风里摇曳出一派南海风光,耳边上却闻得“轰隆隆!”连声的炮响,不禁使得她吓了一跳。

  是时,门外传来了“笃笃!”一连串的敲门声。

  青荷的声音道:“地方到了,三岛主请公主到外面说话。”

  朱翠答应了一声,顺手拿起了一领披风披上,又把长剑佩好,这才开门步出。

  门外的青荷是时亦加罩了一件猩红色的长披,满脸笑容,一团喜气,见面笑道:“大概岛上已得到了消息,特别鸣炮欢迎呢!”

  说话之间,只听见隆隆炮声越加清晰震耳,当下随着青荷来至船头,只见风来仪直立前舱,看见未翠来到,含笑道:“过来瞧瞧热闹吧!”

  朱翠道:“正要瞻仰!”

  是时炮声较前更响,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磺硝气息,一团团的火光闪自海峡两岸石壁间,朱翠看了一眼,心里已是吃惊,晴付:怪不得多年来无人敢于向不乐岛侵犯,原来这里防守如此严谨,只是这两排岸炮,就使得来者不敢轻易犯境。

  眼前只是往空鸣炮以志欢迎之意,设若这些炮管更是集中人力向泊近的来船实弹发射,情势如何,当是可以想知。

  原来这处海口,正是不乐岛唯一进入的入口,两面峭壁高达千丈,左拥有抱,独独空出来正中三十丈方圆的一片海弯腹地。最先进入处的海峡之口,不过十来丈宽,亦是眼前朱翠等座舟行进之处,真正当得上“天险”之地。

  全岛面积究竟有多大,眼前尚难全窥,大约可见的是四周围皆是高山峭壁,除此海峡入口别无入路,以此而忖,这处海岛多半是个天然的盆地了。

  设若不是朱翠这次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在此南海之滨,竟然有这么一个天险的城堡存在。

  两岸石壁间的岸炮一阵对空发射之后,随即在两列八艘银甲快舟的接引之下,徐徐向海弯驶入。

  蓦地一艘平顶金漆快船迎面驶来。

  风来仪向朱翠点点头道:“接我们的船来啦,这就过去吧。”

  话声才住,即见对方船上蓦地腾起了一条身影,其快如矢,闪了闪已落在了大船之首。

  朱翠看时,只是一个年过七旬皓首红颜,身材略胖的壮叟。这人身材不高,一身紫红衣袍,质料颇是讲究,满头白发挽了一个道士似的道髻,却在发中间插着两枚牙签,再看这人面相,生得浓眉大眼,界隆嘴方,端的是一副魁悟相貌。

  只凭这人简单的一式过船身法,已使朱翠心里怦然为之一惊,暗忖着对方老人好俊的身法,越加地使她相信不乐岛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实在是能人辈出,今后可要万分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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