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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老婆子心里的震惊,自是可以想知,却是此番震惊,也只能存诸内心而已,眼看着那小小竹签“嘶”地飞落船外江心,自是难以追寻。

  卖花婆子即不愿显示其本来面目身份,便只能哑巴吃黄连心里有数而已。经此一来,自不能再向公子锦出手,却是暗中向自己出手的这人又是谁?

  一船人乱糟糟的,正自围着两个摔跤的人笑闹得不可开交,老婆子把心一横,正侍第二次出手,向公子锦身边偎去,忽然,一根旱烟袋杆横出,拦住了她的去处。

  “来,老婆婆,我买你的花,拿过来让我挑挑!”

  ——正是先时坐在高处的那个抽旱烟的老头儿。

  卖花老婆子愣了一愣,赫赫笑了几声,一双三角眼,频频在眼前老头儿身上打转。

  “老婆子真正有眼无珠了,怎么连谢老太爷在这里都没看见?失礼,失礼!”

  老头儿徐徐地喷出了一口烟,转过身子来,一面咳嗽,慢慢蹁向一边。

  卖花婆子跟上去,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你老人家也吹动了,老人家一向可好?”

  谢老头就着江水“噗”的一声,吹出了烟蒂,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鼻子里哼了一声,哈哈笑道:“怎么,卢九婆,你也要插上一脚?这可就太热闹了!”

  卖花婆子一笑说:“这话怎么说?谢老太爷你倒是说说清楚呀!怎么你来得,我老婆子就来不得?”谢老头一面磕着烟袋杆子,却把双细长的眼睛不时瞟向坐着的公子锦,后者一举一动,全在他的观察之中。

  “咱们是老交情了。”谢老头嘴角挂着不屑:“有几句话不得不奉劝你,这个烫手的山芋,只怕你接不下来。”

  “那可也难说。”老婆子呵呵地笑了,露着一嘴黑牙道:“如果你谢老太爷不存心跟我过不去,我倒想要看看还有什么人敢挡在我前头?”

  谢老头哼了一声,冷下脸道:“那你就等着瞧吧。”

  冷冷一笑,他又接下去道:“别的不说,就这位正经主儿,也不是好打发的,哼哼——你以为你那‘春风断肠绝命香,天下至毒,无人不惧’一经中人必将人事不省,可以任你宰割?却是眼前如何?”

  卢九婆神色一震,待要恃强,反唇相讥,不意目光转处,心里大大吃了一惊。

  原来先时他认为己呈瘫痪的公子锦,此刻竟然不在原处,显然消失不见。

  这一惊,顿使她大起恐慌,只以为是眼前谢老头故意弄的手脚,一时怒由心起,方自把脸色一沉,却是目光转处,公子锦赫然又自出现眼前。

  却听得锣声连响,敢情是渡船已到了尽头,大家纷纷向船头拥进,人喧马嘶,鸡飞狗跳,一时乱作一团。

  卢九婆顾不得再答理谢老头,径自向船头挤进,却是怎么也快不了,总有个人在前面挡着,好不容易挤上了岸,再看公子锦,早已不知去向,非但公子锦不知去向,便是先时和他在一起的那个风骚疑似娼妓的年轻风骚少女,甚至刚才与自己说话的那个谢老头儿,俱都不见踪影。

  这个卢九婆在武林黑道上,并非是无名之辈,说起来也是响叮当的角色,想不到此番为图重利,破例向公子锦亲自出手,竟自弄得如此灰头土脸,居然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的人也会跟丢了,简直是笑话。

  码头上到外都是人,乱成一片。

  卢九婆越想越气,更不甘心,两只手分着人群,向外挤出,一眼看见公子锦与徐小鹤双双跨在驴背上,正自驰向郊道,心里一急,不由分说,双手着力之下,身边人如何当受得住?顿时冲撞倒地,乱了个唏哩哗啦。

  老婆子急了,心里更惦记着怕谢老头儿抢在自己前头,一时连“武者”不轻易施展武功的禁忌也顾不得了,嘴里怪叫一声呼地腾身而起,直向着公子锦策骑处追去。

  一连三数个起落飞纵,扑到眼前这片稀疏树林,算计着只要抄过树林那一头,便可赶在公子锦上路的小道前头,却是呼地一声,一个人由侧面纵出,不偏不倚,又自拦在了她前面。

  高高的个头,阔肩膀,一条大辫子巨蛇也似地盘在脖子上。这个背影对卢九婆来说,应该是绝对不会陌生才是,忽然间使她记起来从刚才下船开始,便是这个家伙一直就拦在自己前头,几次三番地作梗,使自己不能快速追上去,现在又来了,这是存心找碴,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卢九婆“嘿”了一声,脚下一个抢步,双手顺水推舟,猛力的直向对方背后击去;同时十指张开,宛若钢钩,似推又抓,力道极是猛厉,显然是内功中颇具实力的“大鹰爪手”,卢九婆心恶对方过甚,恨不能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偏偏前面那人非比等闲,随着卢九婆的双手齐出,这人身子向前一个平伏,动作恰到好处,正好闪过了卢九婆的双手,却是险得紧。

  卢九婆的十根手指简直是擦着对方的背脊梁滑过去的,这一抓空之下,似乎是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也亏了这老婆子,果然身手不凡,一招落空之下,脚下用力一点,呼地竟由对方背上掠了过去。

  却是这个人也是个不易打发的主儿,卢九婆一式扑空,却予他有了可乘之机,冷笑着叱了声:“打!”一掌反向卢九婆背上拍来。

  卢九婆“呼”地一个旋身,举手以迎:“噗”两只手迎在了一块。

  双方力量都称十足。

  一触之下,各自身子都大大为之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却像是两个木头人样地定住不动。

  卢九婆这才算把对方看清楚了——四十六七的年岁,浓眉大眼,一张长马脸,刚刮过的脸,看上去甚是意气轩昂。

  “你又是谁?想死吗。”

  一言即出,卢九婆更不留情,左手猝起,五根手指形若一把钢钩,直向对方汉子脸上抓去。

  浓眉汉子“哼”了一声,并不闪躲,单手倏起实架实接,牢牢地又接住了她这一只手。

  “老太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还嫌不热闹?连你也要插上一手?”

  说话的当儿,浓眉汉子更不曾闲着,两只手内力凝聚,十根手指骨节格格连声,一时间,竟自施展出内功中至为难能的“按脐”功力。

  卢九婆“嘿”了一声,硬是接下了对方这阵子要命力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满头自发俱都根根直立了起来。

  忽地,双方紧握的手为之一松,两个人“唰”地向左右分开。

  卢九婆脸上一阵子红,身子大大摇晃了一下,一口热血直翻上腔,差一点喷了出来,总算她内功精湛,平素练有“一無混元功”临急施展,气贯中枢,压住丹田,算是没有当场出丑,却是心里有数,尝到了对方的厉害。

  “好……你这是存心跟我老婆子过不去……咱们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

  老婆子强提着一口真气,脸上一阵子青一阵子红,像是在忍受着身上极大的痛楚,她总算内功深湛,没有当场出丑,怪只怪上来力量用得绝猛,一下子岔了气儿,后面这个架,即使她心有未甘,却也打不下去了。

  马脸汉子嘿嘿笑了一声,用着低沉的声音道:“卢九婆,见好就收吧,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应该有数嘛!”

  卢九婆后退一步,睁大了一双三角眼:“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人哈哈一笑,剔着一双眉毛道:“江南妖狐卢九婆的大名谁人不知,嘿嘿……”

  卢九婆脸色一变,这个“江南妖狐”的浑号,还是当年她风华正盛时的浑号,平素最忌讳人家提起,如今老了更不愿听人提起,想不到对方却还记得,当面提起,着实令人脸上难堪。

  “你……”老婆子气得全身发抖:“你到底是谁?”

  “说句高抬你老的话,在江湖道上,你是前辈——”马脸汉子忽地面色一沉:“可是眼前这件事上,你却不宜插手,我劝你及早抽身,要不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卢九婆咬着牙“哼”了一声:“原来你跟谢老头是一边的,你们联手想劫人还是劫宝?嗯?凭什么你们动得,我老婆子就动不得?”

  马脸人目射精光,向前迈了一步,冷冷说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你当然动得,除非你不想活了。”

  卢九婆又是一愣,三角眼里凶光闪烁道:“凭什么?姓谢的有多大肚子,想一个人独吞?”

  这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他也配!”

  “啊——”卢九婆一惊:“难道你们不是一伙的?谢老头他是……”

  马脸人嘴角带着不屑:“他想跟我们提鞋,都不要他。”

  “给你提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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