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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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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这间饭厅,冷冷的夜风,直刺入到他的衣服里面去。天上的月光虽然皎洁,可是十一月的天气,在这西北地方,也是极为寒冷的。 他独自踏着月色,回到那间目前属于自己的房间。他把火盆里的火弄熄,脱下丝棉袄,怅怅地坐在书桌边,心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来到晏府已有一个多月了,尽管晏星寒对他那么好,那么亲热;可是由于“仇恨”二字的作祟,他一直如坐针毡似的不安。感到有点“为虎作伥”的味儿,这是他想来就深深感到痛苦的事情。今天更痛苦的事又降临在他身上了。 对于晏小真,他始终不敢动念,有时候偶尔想到她,他也会立刻把她的影子逐出念外。平素见了面,他也是尽量地躲着她,他实在不愿意,在自己如今的立场下,和这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女孩子,在感情上有所牵连;即使是普通的感情,他认为也是不必要的。 这并不是说,谭啸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也并不是说晏小真达不到他理想的程度。事实上,这个姑娘除了是晏星寒的女儿以外,在任何一方面,都可谓之是女中翘楚。如果换了一个立场,那是求之不可得的。 谭啸是一个斩钉截铁的人物,他做任何事,都不会拖泥带水。他有冷静的头脑,明锐的眸子,这些都帮助他对于人生的认识;并且告诉他,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离开了“岳家祠堂”之后,他随着那个救他而去的老儒“南海一鸥”桂春明,在珠江梨花洲住了整整十个年头。桂春明把一身惊人的功夫,统统传授给了他;并且带着他在大江南北闯荡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谭啸获得了极深的阅历,熟悉了武林中一切情况。 南海一鸥桂春明,不但有一身惊人的功夫;而且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博学之士,诗书琴画,无所不精。因此谭啸也在这些方面有了极深的造诣。 等到这个年轻人在桂春明的眼中已经完全强大了之后,有一天,桂春明唤他至身前,这个怪异的老头子,拿出了一件小孩的衣服给他,简单地告诉他道:“现在你报仇的时候到了。孩子!你牢牢地记住这件衣服上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就是当年杀害你祖父的仇人。” 谭啸大吃了一惊,数十年来,他对自己的出身,一直是一个谜。桂春明从来没对自己说过,每次问他,他总是摇摇头,再不就告诉他说以后自会得知。久而久之,谭啸也就不问了,想不到今日,师父竟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他怎会不大惊失色呢! 他当时战兢兢地打开了那件衣服,细读了衣上的字迹,仍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南海一鸥”桂春明这才长叹了一声,把十五年前的那段往事详述了一遍。谭啸听后,真如晴天霹雳,一时泪如雨下,当时就要别师去手刃仇敌。 可是桂春明却冷冷笑道:“孩子!你可知这四个人,如今都已不在武林中了么,你到哪里去找他们?” 谭啸不由怔道:“师父,他们都在哪里?” 桂春明冷笑了一声: “莫说我也不知道,即使是真找到了他们,孩子!你别以为你功夫不错了,可是在这四个老人面前,嘿嘿!你还差得远呢!” 谭啸面如枯木死灰: “你老人家这么说,弟子的仇就报不成了?” 桂春明哼了一声: “我以为这些年,你已很老练了。如今看来,你仍然嫩得很……看来,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谭啸不由脸色通红,垂头不语,可是内心却一百二十个不服。南海一鸥冷冷地道:“对付这种强大的敌人,有时候并不能完全靠武力,当然武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但你必须要运用冷静的头脑……万万不可大意,否则你非但仇报不成,本身只怕也要性命不保呢!” 谭啸略为会意,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说要用智谋取胜吗?” 桂春明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唉!我怕你斗智也不是他们对手啊!” 谭啸不由剑眉一挑,忿忿不平道:“你老人家只告诉我他们的住处就行了!” 南海一鸥桂春明笑了笑: “你不要不服气,你是我徒弟,我难道不希望你给我露脸么?” 他龇牙一笑: “可是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得不先告诉你一下,这四个人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尤其是近几年来,江湖上已经没听说过他们的踪影了,所以你这个仇……” 他说着皱了一下眉。谭啸不由忿然道:“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 南海一鸥一翘大拇指道: “行!这才是我的好徒弟,你既然有这种志气,我可以告诉你!” 说着他眯着一双细目微微笑了。谭啸一时不禁有些糊涂了,他问: “你老人家怎么说?” 桂春明嘻嘻一笑道:“你要是有为难之色,我这话就不说了,难得你还很有志气……” 他把眸子眯成了一道缝: “我这么苦心传授你功夫,又是为了什么?孩子你能不明白么?” 谭啸不由怔了一下。桂春明冷冷地哼了一声: “老实说,这个仇你要是报不了,你也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南海一鸥桂春明说到这里,铁青着睑站了起来。谭啸这才明白师父先前的话语,是在试探自己的决心,不由暗暗庆幸。幸亏方才没有说出泄气的话来;否则以师父脾性,当时就会拂袖而去,与自己脱离师徒关系,想着犹自惊兢不已。 他定了定心,咬牙道:“你老人家放心,弟子定能手刃仇敌!” 桂春明秃眉一扬: “好!那我可以告诉你,那剑芒大师五年前退隐浙江,红衣上人更是行踪如萍,白雀翁朱蚕远居天南,这三人为师曾用了许多苦心,都不能访出他们确切住处;只是那天马行空晏星寒,却因家产庞大,又有妻女,所以数十年来,足迹未离西北。他在肃州甘州都有极大的马场,你只需到那里一问,不难查出他的行踪……” 桂春明顿了顿,又接下去: “只是此人,可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据我所知,十数年以来,还从没有一人,敢轻犯其缨的!万一你找到了他,却要特别小心。” 谭啸不禁流泪道:“师父苦心造就出弟子一身武功,倘能报得这血海深仇,我谭氏列代祖宗,也定会于九泉之下,感激不尽。师父,你老人家请受弟子一拜,我这就去了。” 桂春明长叹一声: “我几乎忘记告诉你了,你不姓谭,而是姓罗。你祖父铜冠叟罗化,原也是我道中之健者,只因为当年杀孽太重,才至有后日之结果。罗化与我,当年曾有数面之缘,可是并无深交,我之所以救你,乃是本着武林道义!” 他微微愤怒地道:“我如今已是他四人的仇敌了,可是我并不在乎他们,我还有力量与他们周旋!” 谭啸深深一揖道:“师父对弟子的大恩,没齿不忘,只是先祖血仇,弟子必要亲手湔雪,不便假手恩师,弟子此刻忧心如焚,想立刻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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