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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那人沉笑了一声,道:“那人虽非梁大爷亲生儿子,却是梁二爷的亲生儿子,虽是梁二爷的亲生儿子,却要称呼梁大爷一声爸爸!”

  胡子玉讷讷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那人一笑道:“道理极为简单,因为那小子是梁二爷惟一子嗣,但是因为梁大爷无子,依照族规,梁二爷就把这个儿子送到了兄长门下领养,直称其兄为父,反倒称其父梁二爷为叔父了!”

  胡子玉怔了半天,才讷讷道:“原来是这样……”

  那人一笑道:“那时,此子不过六岁稚龄,可是二十年后的今天,这个小子应该是一条汉子了。”

  “这孩子还在么?”

  “应该健在!”那人凄凉又洒脱地一笑道:“一定在!”

  “有武功么?”

  “家学渊源,又得青城鼻祖樊先生亲自传授,焉有不擅武功的道理?”

  “这就更不好了……”

  “更不好的是——”那人缓缓接下去道:“那小子据说已经登程,开始寻仇,扬言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两个仇人,使他们受尽折磨而死,以为死去的父亲和叔叔复仇!”

  胡子玉先是一呆,禁不住冷冷大笑起来。

  那人一怔,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胡子玉道:“那小子来得太晚了!”

  “此话怎讲?”

  “足下请想,”胡子玉道,“眼前我就将要死在你的手中,谭先生也将要死在司徒火一般旧日伙伴之手,那小子这番心血岂非白用了!”

  那人凄凉一笑,道:“等着瞧吧,也许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

  “一定如此!”

  胡子玉用手指着自己的双目,道:“你可曾看见了,我这双眸子,就是那伙子人的杰作!”

  那人冷冷一笑,道:“可是,你并没有死!”

  胡子玉一怔,道:“——可是你答应成全我一死的。”

  “我没有答应你!”那人冷冷道:“非但如此,我还要救你回去,我们这就走吧!”

  说完一双手掌突地向着胡子玉背上一拍,拍时手指微挺,已点中在胡子玉背后“志堂穴”上。

  胡子玉只觉得全身一震,身子一栽,顿时人事不省。

  那人冷冷一笑,伸出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把胡子玉提了起来。

  月光一片,正照着那人的睑——

  这个人非是他人,就是那个单身的皮货客人——桑南圃。

  一盏孤灯,明灭摇晃在凄离的客房里,桑南圃来回地在房中踱着。

  今夜,他显得那么的不平静!

  太多的事情困扰着他,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其中甚多不为自己所知的秘事,一旦揭开了,结果却使得他更烦躁,坐寝不安!

  谭雁翎、胡子玉是杀害自己父叔的大仇人不容置疑了。

  “荷姑”就是今天的谭夫人——

  一想到她,桑南圃内心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日马车内的一段邂逅。

  那是何等端庄、美丽、贤淑的一个妇人,她竟然会是早年串通情夫,谋害亲夫的恶毒女人!

  如果不是胡子玉亲口道出,桑南圃死也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他毕竟承认这是一件事实,从而推想出那个美丽、活泼、聪明伶俐的谭家大小姐——谭贵芝,也正是荷姑从配谭雁翎之后,所生的掌上明珠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于造物者的捉弄,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他很庆幸,这些秘闻在他一开始复仇的时候就知道了,而非复仇的中途,更不是结束的时候,这样他心理上就可有一个万全而不突然的准备。

  复仇的对象,应该一视同仁,不分男女,他要很冷静且理智地深思一切,要一干作奸犯科残害自己家人的刽子手、帮凶从犯每一个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相信这一点他一定可以做到,而且他已经开始做了。

  甚至于眼前,他已达到了心目中预期的复仇效果——

  他也有寞寞的伤感!

  一个原本是完整幸福的家,将要在他的蓄意之下,开始一步步瓦解崩溃……

  巧合的是,他的这种复仇意念,竟然与“江南五刹星”复仇的手段异曲同工,不谋而合,只是他内心的筹划,却要较五刹星更完美,手段更毒辣!

  当他发觉到以司徒火为首的“五刹星”所联合的复仇阵营,正自不择手段地向谭胡二人进攻时,他乐得暂作壁上观——

  每一件使谭老头失意、挫折的事,都使得他不胜快意。

  但他却不容许五刹星下手杀死谭、胡二人,他坚持仇人必须要死在自己手下,甚至于要他们跪在自己的膝前叩头泣求,在他们丧失了一切生机之后,自己才制死他们——

  面对着几上的灯盏,往事把他拉入到回忆里……

  犹记得自己八岁的那一年,婶母——也是自己生母,千里迢迢找到了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娘舅“铁萧”桑五湖门下,拜舅父为父,改称桑南圃,此后的岁月,自己随同舅父苦练武功。母亲惟恐走了消息,狠下心来,不来探望自己。

  十二岁那年,自己武功已扎下了很好的底子,舅父似乎已没有什么再可以传授他的了。

  那一年,自己单身探母,母子见面后不及一年,母亲就死了。

  母亲临死的时候,犹念念不忘嘱咐“复仇”二字!千嘱万嘱,要自己立志习武,要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母亲死了,桑南圃再回到舅舅的家,却见恶于舅妈那个狠毒的妇人,生生的,把这个孤伶伶的外甥,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往后的四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下去的……

  也许是舅舅真的老了,一切都由着那个凶舅妈……桑南圃想到了那漫长的四年,真比狗还不如!

  ……所幸自己自幼即养成了坚忍卓绝的性情,一切逆来顺受,丝毫不发怨言,更可幸的是,舅舅膝下那个漂亮多情的表妹,时时对自己嘘寒问暖,使得自己在冰雪加身的残酷世界里,仍能体会出一些差堪慰留的温情。

  想到这里,桑南圃的眼睛由不住湿了,面前不禁浮起了表妹娟秀的笑脸,谁又会想到,那个好心美丽的女孩子,竟然那般的命苦!

  舅父死了第二年,表妹出嫁了,嫁给了一家珠宝行的少东,亲事是由小就定下的,由不得她不从——

  虽然她心目中的爱人是桑南圃,可是却无力反抗。

  桑南圃犹记得表妹离家时的悲伤情景,哭得泪人似的……

  表妹出嫁以后,自己因不见容舅妈,被逐出走,身上揣着父亲的一件信物,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青城山,所幸见着了父亲当年的恩师青城鼻祖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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