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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当下,她就撕了一床单子,小心地为他包扎了一下,又为他解开了穴道。

  桑南圃长长喘了一口气,遂即沉沉地睡着了。

  谭贵芝倚着床边坐下来,本想打上个盹儿,哪里知道她连夜奔驰,心力交疲,才一闭上眸子,遂即睡着了。

  当她醒转的时候,窗外炫耀着一片残阳,红色的阳光,把窗户纸都染红了。

  她安详地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这一个突然的发现,使得她大吃一惊,陡地翻身坐起来。

  客房内异常的宁静——

  桑南圃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她赶忙翻身下床,就在这时房门“吱”的一声敞开。

  桑南圃手持竹枝步入,遂即反身把房门关上。

  谭贵芝大惊道:“你怎么下床了?”

  桑南圃微微一笑,尽管脸上显现着大病新愈的憔悴,可是毕竟这般神速地恢复功力,令人不可思议。

  他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道:“姑娘是太疲累了……我已经运了一次内功,姑娘可知内功中的‘三伏真气’么?”

  谭贵芝怔了一下道:“听说过……”

  桑南圃道:“擅施这种内功的人,是不容易死的……”

  谭贵芝不由大喜,当时一揭被子下了床,才觉得周身骨节都是酸的。

  她弯下身子来,似娇又羞地揉着两条腿道:“哎……哎……好酸哪!”

  桑南圃一双湛湛的目光,好似含情地注视着她——眨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她。

  突然,谭贵芝的脸红了。

  昨晚竟夜相处,她都没这么感觉过,以前相晤时更没有这种感觉,而这一刹那,她竟然会感觉到害羞了,在她来说确是怪别扭的,怪不好意思的。

  心里想着索性放得大方一点,不意眼睛方与对方眼光一接触,脸上更红,更臊了,一时连脖子都串红了。

  “你干嘛老瞧着我?”

  她低低地说,声音好像只有自己听得见——当然桑南圃也听见了。

  桑南圃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吁叹——

  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到这声叹息的意义。

  这样艳色的美人!

  这样高华的气质!

  这么美的情操!

  几乎综合了一切的理想,一切的美于一身——

  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竟然不能去爱她,这该是何等的遗憾!何等的懊丧!

  桑南圃站起来,扶着那枝青竹杖步向窗前——

  推开了窗户——黄花留住斜阳一刹那,人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忽然体会出这种黄昏的悲哀。

  一种莫可奈何的悲哀!

  “姑娘……你可以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无情!

  令人寒心的冷漠!

  这样的一句话,会在此时,此刻,由面前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谭贵芝蓦地一呆,那张原本因为羞涩而现绊红的脸,刹那间变为苍白。

  “梁大哥……”她口中讷讷地道:“你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姑娘!我很感激你!”他面向着窗外,慢慢地说:“今天上午我想了很久,我们不宜来往?”

  脸色一白,她上前一步,道:“为什么?”

  “因为我忘不了家仇!”

  “……”谭贵芝黯然地垂下了头。

  “所以……我们终久会变成仇人。”

  “不——不会——永远不会的!”贵芝呜咽着哭泣起来。

  桑南圃冷冷地道:“会的!”他转过身子来,“所以,与其那时白刃相加,不如现在生疏一些的好。”

  谭贵芝打了一个寒噤,说道:“梁大哥——”

  “你还是叫我桑南圃好——”他冷笑着说:“这里还没有人知道我姓梁,一想到我姓梁,我就忍不住……”

  他的身子似乎由于过于激动而抖动了一下。

  谭贵芝一阵子难受,由不住又垂下了头。

  她知道他是对她有情的,要不然他不会三番两次地救自己,不顾性命地去救自己。

  想一想,这该是何等的感受?又是如何的一腔悲哀!

  她不相信他真的如同他所说的是那么狠心的一个人。

  可是,也难说,只需要看看他愤怒时的那双眼睛就知道了。

  “话”已经说得太明白了。

  彼此可说得上“心有灵犀一点通”。

  轻轻叹了一声,她悄悄地步出。

  桑南圃道:“姑娘还是由窗户走较为方便。”

  谭贵芝顿了顿,道:“也好!”

  说完,就掉过身子改向窗前走过来。

  桑南圃道:“姑娘也许饿了,我带了一点吃的……”

  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纸包,这时缓缓地递过去。

  谭贵芝伸手接住窘笑了一下,道:“是什么?”

  “八宝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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