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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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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异常凄凉,却不易分出籍贯是哪里,像北京官话,却又杂有南边的口音。尾音部分更掺有来自关外的蒙族音色,真个南腔北调,可是出自对方嘴里,另成音韵,又似极其自然。 说时,他的一双明亮眼睛,静静地由“君探花”脸上掠过,落在了对方居住的两间竹舍,转了一转,又自回到灰衣人身上。 “这里不是你应该久住的地方,还是早日迁地为良吧。”顿了一顿,讷讷道:“都怪我,都怪我,回来得晚了……晚了。” 末后的一句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面说时,也习惯性地挥舞着左手,连带着牵动身上像是毡子又似大氅的一袭长衣。 “今天晚了,明天天亮就动手拆房子吧,走了好,走了好……要不然……” 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却没有把话接下去,要不然怎么样他却是没有说出来,像是把话交代完了,转身就要离开的样子。 “你还不能走!”说话时,“君探花”身形轻耸,有似清风一袭,已落在对方身前。 “唔……”那人后退了一步:“怎么……” “这地方是你的么?”姓“君”的灰衣人,用着冷锐的一双眸子,直向驼背长人逼视着。 “不是的。”驼背长人轻轻哼了一声:“我只是这么劝告你而已,听不听在你。” 灰衣人摇摇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最起码暂时不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哼哼……”驼背长人一连哼了两声:“外面传说你行为怪诞,你果然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算了,算了,听不听在你,我去了!”摇摇头,他径自掉过身来,举步待去。却在这一霎,姓君的灰衣人已自向他出手。 一连向前踏了两步,灰衣人陡地探出了右手,直向着对方背上拍来。 驼背长人身子已经转过,猛可里“刷”地一声掉过头来,一只右手掌心朝上,直向对方掌上迎去。 对方的攻势都快到了极点,看上去几乎已迎在了一块,忽然间却分了开来。 可真是快到了极点,灰衣人的右手向驼背长人身际插去,驼背长人的手却向灰衣人肩上切来,无独有偶,却是心同此理。 像是雪地里两只相仆的鹰,尤其是驼背长人身上那一袭长衣,舞动之间,带出了大股风力,卷起了漫天飞雪,随着他雷霆万钧的凌厉身势,一拳直向着灰衣人身上攻了过去。 “叭!叭!叭!叭!”极短的一霎间,却是出了双手交接的四声脆响。紧接着,两个人影有似猝分之鹰,“呼”地又分了开来,各自飘落于丈许开外。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一霎都极感震惊,似至于四只眼睛里,满是迷惘。 无论如何,这已经足够了。 良久,驼背长人鼻子里才自轻轻哼了一声:“阁下武功高强!莫怪有此自负。有一句话要向你请教,君探花可是你的真实姓名?” 灰衣人面色沉着,似乎为对方不可思议的武功所震惊,兀自在费神思索。聆听之下,不禁怔了一怔,却似莞尔地笑了,“你以为呢?” “当然是假的了!” 灰衣人又自一笑,却似讳莫如深。 “哼哼……”驼背长人习惯性地又自哼了两声:“我看恐怕连姓也是假的吧?” 灰衣人沉声道:“你很聪明!” “那么是我猜对了?”说时驼背长人踏前一步:“你根本就不姓君,是不是?” “你说呢?” “我看……哼哼……你的身世大是可疑,只怕……”只怕什么,他却是没有说出来,又自哼了两声,一双眸子光华闪烁,显示着此一霎,这个人的极具心机。 灰衣人蓦地兴起了向对方猝下杀手的冲动,然而方才的出手,已证明了对方的“高不可测”,是友是敌,甚至于对方的一切,仍都在未知之数,这是个大大的谜,却是冒失不得。 短短的一刹那,他脑子里闪烁着这些问题,却是逃不过对方那双明锐的眼睛。 “你还杀不了我。”驼背长人森森地笑着,露出了一嘴白牙:“我们的武功不相伯仲,无论谁想要胜过对方,势必都将要大费周章,再说我们之间根本无怨无仇,是不是?” 灰衣人不得不佩服对方敏锐的观察,先时念头一线兴起,随即打消不见。倒是对方这个人,引发了他的极度好奇。 “你呢?”灰衣人冷冷地说:“你也该有个名字吧?” 驼背长人摇摇头:“很久就没有了,我们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时候,我走了。”说完掉头而去。 雪很大,走了没有几步,几乎已失去了他的身影,却传过来他的声音:“君探花,我劝你还是早一点搬走的好,这是我对你好意的忠告……” 尾声里,人迹已沓。 灰衣人循声踏进了几步,却没有追赶的意思,他明亮的一双眼睛,只是在厚厚的像铺了棉花的雪地上搜索着,竟然连浅浅的一行足迹也没有,所谓的“踏雪无痕”轻功,算是在对方这个驼背长人身上得到了证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摇光殿”已是费人思忖,平空里又插进了一个神秘的驼背人来。 在灰衣人的印象里,后来的这个驼背长人,才端的是个可怕人物,只是自己显示了实力,多少给了他几分颜色,谅他不敢轻视,他的来意不明,非友非敌,只有静观其变,别无良策。 自然,他是不会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吓唬走的。困难来临时,他所想到的只是去突破,去化解,却从来没有想过去逃避、退缩。 这个人既能在黑夜踏雪,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可见他住处不会很远,即使他有一流的轻功,来去如风,却也不宜过远奔驰。灰衣人打定了决心,要在这个人的身上下些功夫,务必要把他的来龙去脉给摸清楚了,然后再相机应付。 “解冻啦……” 一把掀开了蓝布棉门帘子,小伙计曹七往里就闯,没留神脚下半尺来高的门槛儿,差一点摔了个大马趴。 瞧瞧他那副神儿,红着脸、咧着嘴,嘻得跟什么似的,来不及站好了,便自扯开了喉咙,大声嚷了起来:“解冻啦!解冻啦!化冰啦!” 这一声嚷嚷可不要紧,唏哩哗啦,座头儿上的客人,全都站起来了。 正在抽着旱烟的孙二掌柜的也为之一愣,挤巴着一对红眼:“不可能吧!流花河解冻啦?” “可不,那还假得了?您还不信?” 曹七嘻着一张大嘴,两条腿直打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简直没地方搁,乐得想就地拿大鼎。 这可是一件大事。岂止是凉州城一个地方?整个河西四郡,都当得上是个天大的消息。想想也是,冰封了长久的流花河水,一旦化冰了,解冻了,那还得了! 孙二掌柜的偏偏不信这个邪,“不能够,这才多早晚?往年可不是这个时候啊……” 有信的,有不信的,一时七嘴八舌地都嚷嚷了起来。 这当口儿,门外传进来一阵子当当的锣声,有人用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地叱喝起来:“化冰罗!解冻啦……快瞧瞧去吧……化啦!化啦!流花河解了冻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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