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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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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俊看了他一眼说:“你猜想得完全不错,这就是他们目前合作的一个大致经纬,在这个方式之下,武林中无论正邪两派,鲜有能独立自主,敢于不听从他们召唤的,这个矛头有一天也终将会指向你我,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君无忌微笑着道:“因为很可能这个矛头已经指着我了。” 苗人俊剑眉微耸道:“这件事已在摇光殿的严密注视之中,九幽居士尽管目无余子,只是如果一旦招恼了摇光殿主人,未来胜负可就难以预测,我相信这一点盖九幽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 君无忌道:“这么说,摇光殿主人与盖九幽之间,曾经结过梁子了?” “也许是吧!详细情形似乎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对于“摇光殿”这个神秘的武林门户,君无忌所知道的实在有限,不过如此而已。他当然知道苗人俊本人正是出身摇光殿,正因为这样,有些话反倒不便多问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摇光殿”主人是个何等样的人物,然而种种迹象却己显示出,这个人必将是一个行为怪癖,身负有惊人绝技的一代武学宗师人物,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却让自己无意之间给得罪了。 另一面,看来汉王高煦,似乎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果上一次有人暗袭竹舍,在舍内大肆搜索的事,果真是纪纲所为,那么它所显示的意义,可就不单纯了。 “又是为了什么?”他自问,“莫非高煦竟然已怀疑到了我的出身?还是……” 不知何时天色已变得十分昏黯,西边天际已失去了那种醉人的胭脂颜色,附近鸟雀俱已归巢,再也听不见一声鸟鸣。“山静猿宿,水凉鸟飞”,一种突然的萧索感触,加深着君无忌此刻的思绪。 不经意的,他却又接触到了苗人俊那双沉郁复深邃的眼睛,陡然使得他为之怦然一惊。这个人其实又何尝不神秘?一个人真正地要去了解另外一个人,该是何等的不易,基于这个因素,人实在不能轻易的便相信另外一个人,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这种复杂虚伪的人际来往关系,无疑阻挠了正常纯洁的友谊发展,对于正常的人性,该是一种讽刺,多么庸俗、卑鄙! 其实君无忌本人又何尝不一样?也许在苗人俊的眼睛里,他更神秘,也许正是基于这个因素,苗人俊才与他“虚与委蛇”,俾能进一步刺探出他的本来面目。 君无忌真正索然了。一霎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黯黑,再也看不见一棵树、一片云、一个人影。 今夜无云,却有那灿烂的一天星群。 由孙二掌柜的酒坊出来,四下里已是一片黝黑,却只是“流花酒坊”四个字的棉纸灯笼,在风势里滴滴溜溜打着转儿。明明是芙蓉三春的时令,却给人有冬的肃杀感觉,倒是流花河的哗哗流水声,多少带回了一些生气儿,让人感觉到,生命有时候仍是可爱而值得留恋的。 “君爷你好走,拿着灯笼小心别让狼给招着喽。”二掌柜的送上了老油纸灯笼,一个劲儿的拱手作揖,小心翼翼地送走了这位财神爷。 说到“狼”,可真就传过来阵阵凄厉的狼嗥声。一时远呼近应,怪吓人的。 这里走夜路的,除了火把以外,都不会忘记另外还得带着一件家伙,像什么镰刀斧子之类的,一旦遇着了狼,也好用以防身。像眼前君无忌这般潇洒的只拿着一只灯笼,长衣飘飘的人还真不多见。 空野狼嗥声中,君无忌沿着流花河岸,缓缓地向前走着,难得的像是今夜的这般心情,他居然兴起了“踏月”的一番雅兴。 扬起的灯光,晃动着水面上光彩璀璨的金色鳞片,那么耀眼刺目的光彩,每一点小小星光,都像是神秘的化身,冥冥中有所启示,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君无忌只觉得身上无比的燠热,才想到刚才在酒坊,经不起孙二掌柜的怂恿,多喝了几觥酒,敢情是酒兴风发,有些发作了! 虽然如此,对于他来说毕竟也是新鲜的。以他之精湛内功,几觥水酒岂能作祟?真是不可思议。 话虽如此,那起自丹田的无比燠热,一阵阵地向上窜着,在在显示着此番的发作,非比寻常。 何以同样的酒,今夜所显示的却分外刚烈?还是自己身体有了意外病兆! 灯光起动,照见了近在咫尺,紧伏着地面的一只大灰狼,白森森的獠牙龇露着,一面缓缓地向后面退着。动物的习性,常常是深奥不可理解的,就像是眼前这只大灰狼,看似畏缩不前,很可能下一个动作即为出击,扑人而噬。然而君无忌却只当未见,正眼也不瞧它一眼。 冷风习习,依然是那种透人骨髓的冷。君无忌却只是身上阵阵发热,那种深入内脏的燠热,极短的一霎间,己是大汗淋漓。 渐渐地他明白了。“姓孙的,你好大的胆子,弄的好手脚!”一面气压丹田,不使真气流散,却将一袭长衫脱下系向腰间。 却在这一霎,瞧见了件希罕事儿。那是一艘平头双桅的官式大船,静悄悄停泊在岸,两盏官灯,特意的加上布笼,将散发的灯光,掩饰到最低限度。江舟夜泊,很可能内里的官人已安歇了,偌大的一号官船,不见一些异态,听不见一点点人声,却只有冲激船板的浪花,一次次翻涌着白色的泡沫,发出间歇性的哗哗水响声。景象舒徐,显示着“夜”的单调与宁静。 这艘官船其实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只是这一霎在君无忌目睹之下,在其内心却显示出一种震撼,直仿佛其中包藏有十分凶险,千万甲兵,下意识里令他产生出高度警惕。 大船上其实亮有灯光,只是为重重帏帐所掩遮,外面一时看不出来而已。也只有君无忌这般锐利的目神,才能察知。看到这里,他忽然有所警觉,霍地向后退了一步。 身侧传过来凌厉的一声狼嗥,疾风袭项里,显示着巨大狼影的一双前爪,直向着他的肩上搭来。敢情这畜生,选择了这一霎出击。 皎皎月色里,大灰狼一双眼睛,有如两点流星,张开着的巨大狼嘴,直似一口就能咬断敌人的喉管。然而,这一次它却是找错了对象,碰见了君无忌这个厉害的对头。 随着君无忌下伏的身子,看来不缓不疾,偏偏就闪过了大灰狼锐利的前爪,连带着这畜生整个的身子都扑了空,“呼——”疾风声中,直擦着君无忌头顶发梢滑了过去。 狼性多狡,自不会就此甘休,况乎是一只饥饿的狼。大灰狼一扑不中,不容身子坠地,就空一个疾翻,回头照着君无忌喉上就咬,狼嘴未开,即为君无忌手起一掌,劈中面颊,悲嗥一声,腾飞出丈许开外,当场昏了过去。 这一掌君无忌不过只用了三成力道,忖量着大灰狼不致因此丧命。原来他为人心存忠厚,即使与敌人动手过招,亦每存慈爱,除非是极恶大凶之辈,多不忍废其性命。眼前这只恶狼,固是择人而噬,他却能独独体谅出它为饥饿所迫。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原是造物者的刻意安排,本乎此,兽性之恶亦可谅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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