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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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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兴起了一种淡淡的伤感和自谴。原以为,他已经躲过了对方少女看似不怀好意的纠缠,没想到一番失算的瞎打误闯,又自碰到了一块。原应有足够的智谋,卓越的体能,大可与她分个高下,尚不知“鹿”死谁手。偏偏一朝失算,误饮毒酒,为宵小所乘,落得眼前下场,此番见面,不啻彩头尽失,想要在她面前,保持着一份原有的潇洒与自尊,便似万难了。 君无忌的心境,竟然纤细如斯,个中微妙,不能尽言,一霎时间的心态动变,也自个心里有数。老实说,他真不愿在此时此刻,看见她,自然也就更不欲她的援手嘉惠了。 偏偏对方这个少女,就是放不过他,敢情就是为了他才来的。随着她落下的身子,连闪了几下,已自换了几个不同的位置,现场敌人少不了又自引起了一阵子骚动,随着她的再次出手,一阵“波波”声响中,当前十数盏明灯,又自熄灭了大半。 君无忌心明眼快,早在对方少女现身之初,即己看出,她是在刻意制造混乱,好使自己得以乘乱脱身,这时见状,自不会坐失良机,当下乘着灯光猝熄的一霎时,蓦地转动身形,施展“移星换斗”身法,一连转了五六个不同的位置,摆脱了跟前一时之困。 这一霎,果然是天赐良机。 由于纪纲与一干手下,注意力全数集中在初现的少女身上,君无忌的身法,又是出奇的巧妙,再加上灯光猝然的黑暗,一时万难顾及,卒为君无忌趁虚而脱出重围。 君无忌巧施身法,连续几个快速转动,已是百十丈外。一脚方自站定,身边上一缕寒风,一口银光闪烁的弧形剑,已自右面直劈下来。 敢情敌人阵营不乏高手,依然有人放他不过。这一剑既快又狠,敌人施展得甚是高明,人到剑到,怒剑劈风,自斜刺里狠狠劈下。 君无忌为防毒势攻心,一些稍具功力的剑招身法,都不宜施展,只是揆诸眼前敌人怒剑加顶的一霎,却也万无坐以待毙之理。 这人自以为机智灵敏,与同伴二人独具慧眼,盯实君无忌,未容其脱,这一剑眼明手快,对方身子不便,万难逃开,却不知“强者浑身是眼”,即使在伤势之中亦不容人随便欺凌,以君无忌之卓然剑术,自有其非常身手。这人挟雷霆万钧之势,一剑劈落,却不意剑势里,对方高硕的人身,忽然间为之一阵扭曲,简直像是一条蛇,却比蛇灵活多了。这人十拿九稳的一剑,竟自会落了空招。 一剑落空,便是再也没有转机,这人想是也已觉出了不妙,双脚方一沾落地面,霍地腾身便起,依然是慢了一步。 君无忌果真有杀害他的意思,眼前他便是死定了,然而这一剑依然只是惩罚的性质。 “哧”,像是跃波直起的一尾银鱼,劈颊抡肩而至,其快如电,万难闪躲。 这人惊呼半声,霍地拧身闪纵,依然还是慢了半步。剑光过处,他只觉右耳际一阵子冰冷砭骨,一只耳朵连带着右颊边上一片皮肉,已被君无忌手上弧形剑削落下来。 弧形剑来自对方锦衣卫士之手,选自上好精钢,打磨得极其锋利不在话下,狠毒处更不只此。 原来纪纲用心狠毒,无所不用其极,即以这次拦路狙杀而论,事先确实经过周密计划,兵刃暗器上俱都淬过剧毒,见血封喉。想不到,急欲杀害的君无忌反倒没事,第一个受害的却是自己这边人。 君无忌固是不知,那人在失耳见血的一霎,早已毒发攻心,一只舌头肿大得抵住了喉咙,倒在地上的身子不过翻了个儿,登时一命呜呼。 猛可里,空中扑落下另一条人影。这人与刚才死者,乃是跟踪君无忌而来的两个人,已有默契,搭配出手,想不到一上来便自折了一个,后来的这个人固是心胆俱寒,无如其势已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有拼死一搏。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吱——”的响起了一声胡哨,意在指引同伴。 紧跟着这人上躯前塌,嗖地打出了一支“甩头”,细软的钢链顶指,连着半尺来长的一截刃头,刷然作响,直向君无忌后心袭到。 无如却有人比他来得更快。他这里“甩头”方自打出,却有人自空而降,其势宛若飞星天坠,羽衣飘飞里,现出了前见少女的高挑身影。 简直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随着对方少女的出手,铮然作响中,那一截方自出手的“甩头”,已被对方一只纤纤细手攒在了掌心。 这人一惊之下,用力就扯,却是料不到,那截锋头攥在对方手心里,竟是力逾万钧,一任他施出了全身力道,休想扯动分毫。 急切里,这人又自吹了一声胡哨,才自响了半声,却自对方少女平举的一个手势里,直直地倒了下去。 敢情这位姑娘晶莹剔透的十根手指甲里,俱藏有厉害的暗器——“弹指飞针”,弹指即出,防不胜防。 这人虽说身手不弱,却也无能防躲,即为射中两眉之间“祖窍”一穴,当场昏死过去。其状一如那日在汉王高煦行馆一般,如非赶救及时,时辰一过,对方这条命可就难保全。 长身少女猝然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制伏了敌人,却已预料到敌人听见哨音,必将循声而至,事不宜迟,一个快转,已到了君无忌身边。 “随我来,快!”话声出口,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伸手,便白向君无忌手腕上抓去,却为君无忌闪身让开。 事出仓卒,长身少女不禁愣了一愣,这才想到了是怎么回事,由不住脸上一红。“怎么回事?你不想走。”说了这句话,目光含嗔地盯着对方,情不自禁地脸上现出了一抹子“羞”。随即转身,快速自去。虽是状似赌气,却预期着对方的心领神会,跟随自己,一连五六个起落,其势如免起鹘落,满以为对方碍于不能尽情施展,必当远远落后,想不到身方站定,不及回头,对方高硕的人影已是比肩而立。黑暗中固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是对方从容起落的身态,较之自己却不稍让。令她吃惊的是,对方像是很明白自己所施展的身法,以至于在举步之初,即能与自己并肩而行。 长身少女以自己出身玄门,师承高明,万万料不到对方君无忌竞是学兼各家,既博又精,所谓“一通百通”,才能旁敲侧击的猜出了自己家数。 自然,长身少女功力极见精湛、广泛,如果认真与君无忌计较,孰胜孰败,还在未知之数,眼前却不是较量的时候。 话虽如此,她却也没有忘记伸量伸量对方,以为“知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一挑蛾眉道:“跟我来。” 这一次施展的是“轻踩云步”身法,得受于“摇光殿”李无心的精心传授,料必君无忌万难跟随。娇躯轻晃,片刻间已十丈开外。 果然君无忌落后了不少。君无忌似乎在举步之初,便已看出了对方步法的高奥莫测,话虽如此,他的博大精深,却万万不容对方心存轻视。眼前碍于他不能尽情施展,却不容对方的趾高气扬,当下在对方少女注视之下,他轻移身躯,一步步向前踏进,看来不过是走了四五步。 长身少女师承高人,亦所谓“一通百通”,正因为如此,才得看出君无忌这几步确实有异一般。敢情这看来毫不惹眼的四五步走动,却说明了君无忌已入轻功神髓境界的杰出造诣,名为“七雀步”,乃是“陆地飞腾”术中最后一段的收尾步法。不要小看了这几步走动,妙在一牵百动,全身上下手、眼、身,步,连同发梢毫毛皆在牵动之中。君无忌虽是碍于功力的不便施展,自不能得此“七雀步”法微妙发挥,只是步法的本身,却已包涵了灵智的极境。话可要说回来了,设非是“摇光殿”出身,如眼前姑娘这般高明人物,一般人万万难以悟彻。 长身少女目睹之下,顿时呆了一呆,一时间目放异光,十分惊诧地向对方注视着,过了一会,她才微微点头道:“怪不得你目中无人,原来有些道行,只是……哼……” 话中有话,正想说下去,却似警觉到了什么,目光向着侧方一瞟道:“他们来了,我们得赶快走,要不然可要大费手脚了!”妙目一转,轻咦了一声道:“他呢?” 君无忌先时已自觉察到苗人俊不在身边,只当他身法高明,自会走来相会,这时为长身少女一提,才自警觉到他并未前来,不由甚是惊异。 长身少女微微一笑说:“如果我眼光不差,你这位驼背朋友的身法,大有可观,可也不在你之下呢,我们这就走吧!”说时身势轻起,飘近君无忌身边,睁大了双眼道:“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现在还是得听我的,要不然你休想出去,对方这个阵法,我暗中早已研究透彻,敢保比你清楚。” 二人对答,皆须传音。长身少女看似侃侃而言,其实也只得君无忌一人听见,即使有第三者在场,也只能见她嘴动,却是不闻其声。 一面说时,她随即将一截剑鞘探过眼前:“抓着!” 谈话之间,四下里已屡有骚动,大片火光就像是在身边不远,时聚时散,像是空劳往返。 君无忌不禁心有所悟,甚是钦佩对方少女步法之玄奥,不过是几个转动,竟能摆脱一时之险。敌方即使有纪纲这般强敌,亦为被惑一时。苗人俊更似未曾远离,方才声音显示,分明是他闹的玄虚,有意以身为饵,故布疑阵,旨在掩饰自己的脱困,果真如此,倒不便辜负他的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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