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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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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的死,并没有经过太医的正式诊断,只是姜贵妃如是宣布,便官殓出丧了,所以到底是不是高爔小王爷本人,谁也不能确定。” 高煦沉默着,久久没有出声。这一霎那个“君探花”的脸盘儿,不期然的显现在他眼前,记得双方初见的一霎,便是看着他有些儿眼熟,只是说不上有任何具体印象。现在想到了“高爔”,再回过头来印证姓“君”的那张脸,便自十分清晰了,无论拿来与父皇,或是自己作一比较,竟然都有几分酷似,尤其是对方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遄起的双眉,简直与父皇一般无二。 “这就不错了。”高煦心里想着:“果然他就是高爔的化身,他原来还活着!” “这件事,除了你以外,可有外人知道?”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千万不可传扬!”高煦炯炯的眼神,直直地向纪纲逼视着:“尤其是父皇与太子面前,更不可透出一点口风,你明白么?” “卑职省得,王爷放心!” 高煦的一颗心整个都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使他惊愕了,如果说“君探花”真的是朱高爔,那么他也就是自己的兄弟,他的出现,可就大大的启人疑窦,对于自己,甚或父皇,他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他不禁想到父皇登基以后,自己兄弟惟恐姜贵妃为父所宠,再生子嗣,乃自千般设计陷害,终致使其葬身火窟,这件事果真为君探花所探知,又岂会与自己干休? 由是,他便自联想到与君探花两次相见时的种种神态,透过对方璀璨精光的一双眸子,在在都像是显示有某种仇恨,高煦当然不会忘记。 那一次荒山野宿,与君探花遭遇的经过,此刻一经念起,才自感觉到那一夜真正是危险万分,对方是否基于那一点“手足”之情,才饶过了自己一条活命,却是大堪玩味。再想到他慷慨的以红毛兔皮赠送父皇一节,当时所现诸于他眼神的那种赤子情辉,现在想来实在是可以理解的了。 把这一切历历由脑子里滤过后,高煦终于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绳结。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眼前游戏风尘的君探花,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朱高爔,如果当年他不曾“病死”,如今仍然“健在”宫中,定为父皇所垂爱,至不济也当是“王爷”之尊,即使取“太子”而代之,废长立幼,只要父皇所喜,亦非无此可能。其实,这个可能在今天看来,一旦为父皇所知悉,也并未能完全排除。高煦只觉得一阵子身上发冷,简直坐立难安。 “你刚才说这个君探花已受了重伤,到底是怎么回事?”高煦略似责备的眼光,直直地向纪纲逼视过去。或许他在想,如果君探花已死,便是一了百了,再也没有这些顾虑了。 纪纲与这位皇子共事甚久,对方的习性、手段,更是揣摸得一清二楚,事实上这位王爷,惯于弄权,常见的手段是用甲来对付乙,丙来对付甲,而乙又回过头来对付丙,妙在使他们各不自知,却又死心塌地地为其效忠,供其驱使。 纪纲当然知道,如果自己以为大权在握,仗着他的宠信,便可以掉以轻心,那就大错特错了,谁又能保定,这个凡事多疑的皇子对自己又是全然无忌的放心?说不定背后早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切作为,一旦为他发觉到自己效忠不力或是别有用心,接下来的后果,简直难以逆料。正因为纪纲对这位王爷的为人了解得如此清楚,才不敢虚以搪塞,而誓死效忠。 这时在高煦凌厉的眼神之下,真不禁有些颤惊,当下便自据实以告,约略的把那一夜君无忌中毒受害之事说了一个大概,俟说到苗人俊、沈瑶仙的双双出现,卒使功败垂成一节,犹自忿忿不安。 高煦吃惊不小,道:“照你这么说,除了那个女的以外,还有一个驼背怪人与他一党,怎么以前没有听你提过?”接着他作势凌历地道:“这些江湖人也太放肆了,早晚有一天,我要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看向纪纲道:“那个姓盖的怎么还没来?” “已经来了!”纪纲说:“正为此事回禀王爷。” “太好了!”高煦大喜道:“快带他来见我!” “王爷,”纪纲摇摇头说:“这人架子很大,如果王爷能纤尊降贵先去看他,当能使他心怀感激,肯为王爷效死尽力。” 高煦愣了一愣,点点头道:“好,我就去看他。” 纪纲说:“目下卑职暂时把他们师徒三人安置在‘冬暖阁’。” 高煦一惊说:“那是父皇的别馆。” “卑职知道!”纪纲泰然地道:“卑职这是在为王爷收心,冬暖阁如今空着,也只有王爷可以如意支配。” 高煦点点头道:“话是不错,只是当今父皇跟前,小人甚多,要是有人知道这件事,多几句嘴,总是不妥,我看就把他们接到我这里来吧!” “这要王爷亲自出面邀请才是。” “好大的架子!” “王爷,”纪纲说:“这个姓盖的真可称得当世第一奇人,他的本事大极了,身边两个弟子,各有神出鬼没之能,王爷如能收服,以为身前效力,那个姓君的即便是三人合力,也怕不是对手。”听他这样一说,高煦真是高兴极了。 “好!现在我就看他去!” 韦一波,相貌清奇;茅鹰,目光如鹰。前者六十开外,身材颀长,一身飘飘黄衣,后者三十出头,黑脸高颧,刀骨峨凸,貌相尤具狰狞。这便是“九幽居士”盖九幽生平仅有的两个弟子。二人根骨均为上乘,各是造就各异,盖九幽先后收了他们二人,施以不同造就,个别教授,乃成不世奇技。 “平原之会”后,盖九幽真个销声匿迹了,落身于人迹罕至之洪荒世界,在那里收了汉苗混交血统的茅鹰,日暮穷途的韦一波,也只得这两人守侍左右。这一次再莅中原,立堡“雷门”,所倚恃的仍然是这两个人,师徒三人搭配得当,手段杰出,“如水乳交溶”,再出之后,气势非凡,武林侧目。 “雷门堡”本身就已经够神秘的了,师徒三人的行径更称神秘,扑朔迷离,来去无踪。 不久前,江湖里有了“讳莫如深”的传闻,传说姓“盖”的这个老怪物,竟然与当今皇室有了勾结,“雷门堡”于是乃成了专为皇家锦衣卫训练速成杀手的地方,凡是“锦衣卫”的卫士,在指挥使纪纲的安排之下,一批批分别来到雷门堡,施以短期攻防阵战训练,一些高层的杰出卫士,更施以个别造就,如是这般,乃使得此一皇家亲军组织,一夕间为之坐大,消息外泄,江湖变色。 利用盖九幽这个当世奇人,壮大锦衣卫,为朝廷秘密执行“摘奸伏宄”任务,纪纲这个奇妙的构想,倒也无可厚非。“锦衣卫”原是皇室的亲军组织,旨在铲除异己,说它是一条忠于主人“朝廷”的狗,都不为过。他们借重“雷门堡”的实力,完全可以理解,不足为怪。奇怪的是,盖九幽这个怪异的老人,何以甘冒武林之大不韪,供朝廷驱策而用,却是大堪玩味,而成令人费解之事 这其中自然隐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诚然,盖九幽以及他的两名弟子,基本上都有极大的野心,事态的显示,已是越来越明,他们即使存心掩饰,已是无能为力。 洒下了一把制钱,为数十二枚。十二枚金光闪烁的制钱,在五彩斑斓的琥珀方几上滴溜溜各自打转。盖九幽又在玩他的“九幽神卦”了。 “冬暖阁”玉暖生烟,春日正长。师徒三人破格地接受了高煦的接待,过着比同皇室一般的奢华生活,这些容或是纪纲的别有用心,故示怀柔,对于行踪飘忽,个性怪异的盖氏师徒三人来说,却也未必就能适应,更不会容易就被收买。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双方都够精明,显然“各怀鬼胎”。 伸出了细长的一根手指,在桌面制钱上略事移动了一下,盖九幽微微一哂,道:“我们有贵客登门了!” “贵客登门?”茅鹰目放精光的向着石榻上盘坐的老人注视着,神色间显得十分震惊,比较起来他师兄“摘星拿月”韦一波却是镇定得多。 “莫非那位纪指挥使又要来了?”说时,韦一波已自长窗一隅站起,走向石榻当前。 颀长、消瘦,一身灰布长衣,这位雷门堡的大弟子,一眼看过去,仿佛学中老儒,谁也不会想到,他身负奇技,一身内外功力,已至炉火纯青境界,近年以来,盖九幽不大问事,“雷门堡”事无巨细,这位掌门弟子,最起码可以当得一半的家。 盖九幽确实已相当的老了,仅仅由外表上窥测,实在很难看出来他确实的年岁。石榻上的老人,白面无须,甚至于连头发眉毛,都并非全白,一片灰黑颜色。只是你却一眼就能看出,他实在年岁不小了,即使不是一百,也当耄耋之龄。 据说当年“平原之会”之后,盖九幽受创极重,虽然逃得了活命,却身受重伤,自此之后,他便自遁迹天南,销声匿迹,再也不曾露过脸,多年以来,如非得力于弟子韦一波的就近照顾,很可能他这条命,也保留不到今天。 然而,今天看起来,他却仍然具有惊人的内力,顾盼间处处显示着精明干练。头上戴着质地柔软的缎质便帽,身着锦衣,自腰以下,却为一袭五彩斑斓的百雀羽毛编织成的巨大毡子覆盖着,神态间一派轻松自若,只是如果细心的观察到那一双犀利的眼神,却似柔中有刚,当他直直向你逼视时,宛如一双无形钢钩,深深探入到你的灵魂深处。 目下,他正自聚精会神的向榻前玉几那一卦金光闪闪的制钱注视着,细长的手指时而举起,落下,不时的移动着那些显示卦象的制钱儿。 他的“九幽神卦”确是不同凡响,一经卜算,吉凶祸福,每能先知。 随着他细长的眸子,煞有介事的转动之下,又似把卦象所露示的事态,全然了解胸中,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向着当前二弟子注视过去。 “你老是说,纪纲来了?”茅鹰迫不及待地道:“他来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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