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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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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贵人说:“不,我自己回去!”她指了一下窗外:“这里花园的门通着,很近,不会有人看见的。” 说了这句话,她就自个去了。仍然由矮矮的窗户翻出去,春若水伸出头去,见她一直消逝在花丛里,忖量着不至于为人发觉,也就不再担心。 由于季贵人这一搅和,春若水心里可就更乱了,整夜她都在思索着这件事。季贵人的“痴”恰与朱高煦的“无情”成了强烈的对比,所谓“痴心女子负心汉”,亦当得世上悲惨之事了。 由是对于季穗儿的遭遇,寄以无限同情,反之,对原本就印象不佳的汉王朱高煦,更增加了些许恨恶。 她却不禁又想到了方才季贵人上来所说的那些话,直把自己当成了贪慕虚荣,意欲攀龙附凤之人,真是奇耻大辱。 实在说,却也怪不得她,谁又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因素?只怕自己与朱高煦成婚消息外传之后,抱持以上看法者,将是大有人在,自己真是跳到了黄河,永远也洗不清了,想来想去,一切的罪恶形成,俱都在朱高煦一个人身上,真恨不能立刻跃身而起,拿起宝剑,此刻就去找到他,拼个死活……然而,俟到她冷静下来,却又是一番见地,对于方才的冲动,期期以为不可。 便是这样激动一阵,懊恼一阵,却又冷静一阵,说不出的自怨自艾,无语问苍天,俟到四更过后,才睡着了。 昨晚睡得太晚,再加上心里不自在,百感交集,今天可就起不来了。冰儿偷偷进来瞧了两回,她都没有醒,只得悄悄地又退了出来。 春风拂面,园子里的花开得美极了。触目所及,紫罗兰、香石竹、虞美人、三色堇……各有姿色,迎着春风,朵朵绽放,含蕊吐芬,娇阳和煦,花香沁人,“春华轩”蝶梦花酣,展示着它绮丽娇艳的姿态,醉人极了。 高煦起了个早,一身披挂,甲胄鲜明地来到了园子里,冰儿与春、荷二婢,早得了讯儿,迎上去请安问好。 高煦的兴致甚高,脸现微笑地直盯着冰儿:“你就是春贵妃跟前的那个……” 马管事由身后抢上一步,恭敬地道:“回王爷,她娘家姓赵,赵宫人!” “好!好!”高煦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朗声道:“娘娘起来了没有?昨晚上睡得可好?” “这……”冰儿垂下了头:“回王爷的话,我家小姐还在睡觉,没有醒。” “别小姐小姐啦!”高煦笑道:“如今你家小姐出阁嫁给了我,蒙圣上恩宠,特赐了贵妃的封号,以后你要改口称‘娘娘’知道吧?” “是,婢子知道了!” 马管事生恐王爷降罪,聆听下躬身回话道:“赵宫人才来,这里的规矩还不太清楚,奴卑回头再好好教她,请王爷放心!” “这怪不了她,既是娘娘跟前的人,马管事,以后你要另眼看待!” “是,王爷!” “给我看赏!”高煦一笑说:“重赏!明珠一斗、黄金百两!”哈哈一笑,他上前一步,不顾王爷之尊,伸手托住了冰儿的脸:“小丫头,这些钱,够你娘家生活半辈子的了!” 冰儿真想把他的手给甩下来,可是这个人自有他的虎威,尤其是那双亮炯炯的眼睛,直直逼视过来,真有慑人之势。心里一害怕,冰儿便自低下了头,嘴里不由自主地说:“谢谢王爷的厚赏,婢子不敢……” “你就别客气了!”高煦一只手,再一次托起她的脸,一面细细地瞧着:“强将手下无弱兵,嗯,主人是大美人儿,跟前的丫头也生得俊俏,好好服侍娘娘,以后错不了你,知道吧?” 冰儿真吓坏了,抖颤地说了个“是”字。 高煦这才松下了手,径自向“春华轩”大步走去。 冰儿怔了一怔,忙自站起来,赶过去道:“王爷,小姐……啊……娘娘还没起来!” “我知道!”高煦一笑回头说:“怎么,连我还要挡驾!这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照着屁股了,还睡懒觉?走!带我进去瞧瞧!” 想想,人家是夫妻的名分,冰儿自觉着干预过了分,只得答应一声,前头带路,身后的马管事等一大群,不便擅逾,俱都停步在外伫候。 高煦同着冰儿,一径来到了春若水寝阁。冰儿刚要叩门招呼,高煦向着她摆了摆手,轻轻推开门儿一线,往里面瞧瞧。随即他向冰儿挥了挥手。径自走了进去。 透过那一袭淡淡青绿纱帐,春若水自侧身睡着,这个角度正显示着她美好胴体的诱人曲线。细细腰肢、丰胸玉臀,甚至于那一双修长的腿部轮廓,俱都一一毕陈,更称璀璨,连带着这一口青鲨皮鞘,形式修长的长剑,也似锋芒暗吐,朱高煦炽热的欲火,直如浇淋了一头冰露,陡然而有所警,木立不动。昨夜洞房勃谿,今日帐门悬剑,两相映照,其实已无庸待言,再清楚不过。朱高煦猝然惊觉下。焉能不心生警惕? 春若水的衔恨,其实不难理解。汉王高煦如果真以为对方不存芥蒂,未免过于天真了,这口高悬的长剑,恰于其时地打消了他的一腔欲火。 微微一笑。他随即挨着床边坐下来,春若水撩人的海棠春睡,终不能使他完全息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待向对方露出的肩上攀去。 蓦地,春若水身子“刷”地转了过来,随着她坐起的势子,出手如电,已自握住朱高煦落下的手腕,“你干什么?” 朱高煦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发麻,这才知道,已为对方拿住了穴道,心方吃惊,这只手已被她狠狠甩落下来,劲道可真是不小,如非这双膀子素来有些力气,只怕对方这一甩或许当场骨节脱了臼。 乍惊下,高煦霍地站起。春若水这一手,不啻大大扫了他的面子,一时间令他脸上吃挂不住。猛可里浓眉一挑,待将发作,却又自忍下了心头无名之火,一霎间,脸色涨成了赤红。 “怎么啦?谁又得罪了你啦?这么大的脾气!”说着,他自嘲也似的“呵呵”笑了,就着一张椅子慢慢坐下未,老半天脸上才自变过色来,“说吧,谁欺侮你啦!我给你出气!” “你,你给我放老实些!”春若水圆睁着两只眼,强自忍着心里的怒火,偏过头去:“别给我来这一套,我讨厌你!” 朱高煦呆了一呆,却自哈哈笑了,“怎么,后悔了?” “从来就没愿意过!” “那可是委屈你了!” “用不着!”“刷”一下撩开了被子,春若水几乎是跳着下了床,赌气地走到窗前。面对着廊下那一盆盛开的盆景,深深地吸着长气儿,这一霎花容猝变,如染青霞,拢了一下披散的长发,真像是“豁出去了”的样子。“朱高煦……你错了……”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冷:“后悔的不是我,是你!” 眼看着春若水的泼辣劲道,高煦反倒竟似欣赏地笑了,他的福大量大,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就很难琢磨此一刻他的心境如何。 “后悔?不,我这一辈子从来不做后悔的事,要么就不干,做了就不后悔!”朱高煦那一双的的神采的眸子,忽然收小了,却是不离对方这个人,脸上的笑,更是讳莫如深。“春贵妃,你倒是说说看,我后悔什么?” “后悔你娶了我!”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春若水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高煦“哼”了一声,摇头说:“那你错了,谁不知道你春小太岁是流花河出了名的大美人儿,高兴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后悔?” “那你就等着瞧吧!”春若水倏地转过身来,脸上颜色可是真够白的:“我的人是过来了,心可不在这里,我如果是你就不做这个傻事儿,你这又何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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