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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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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用呢!”冰儿挑动着眉毛说:“现在谁不知道您已是贵妃娘娘的身分了,放着现成的福不享,何苦再折磨自己。我可真是一百个也想不通!” 春若水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讷讷地道:“记得过去我读过一段书,说是上天要惩罚一个人,就赐给他感情。一个人爱一个人,原来这么苦呀。”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每一次只要一看见他,心里总得好一阵子难受,想忘也忘不了!” 冰儿一愕说:“难道您又见着他了?” 春若水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啊!”冰儿吓了一跳道:“君先生他也来南京了?” “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带着小琉璃一块都来了!”春若水轻轻一叹说:“已经来了好久,我们都不知道,住在栖霞山栖霞道观,要不是遇见了那个姓苗的,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谁又是姓苗的?” “是君先生的好朋友!”春若水摇摇头,牵扯得太多了,一时也说不清。刚想把君无忌受伤的事说出来,即见花园洞门那边。人影晃动,走进来几个内侍,接着汉王朱高煦便自现身步出。 冰儿忙自站起道:“王爷来了!” 春若水不及作出反应,朱高煦已笑嘻嘻踏着大步,来到面前,“今天真难得,居然有心情赏花来了。”说着已走进亭子,就着春若水身边的一个铺有缎垫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早有跟前人上前打点铺设,摆上了干果香茗。 春若水对他难得有好脸色,今天更不例外,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把身子转向一边。 高煦不以为意地笑道:“几天不见,贵妃你瞧起来更漂亮了。”这一声“贵妃”的称呼,倒像是特意地在提醒春若水,使她敏感的警觉到今天自己的身分。 “最好你别这么称呼我,还是叫我名字好了!”春若水冷冷地说:“再说,我也担当不起。” 朱高煦一笑说:“好,那我就叫你若水,‘若水’——‘弱水’,字音相同,‘任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有了你,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要了!”说罢,随即朗声大笑了起来,倒也豪气干云。 春若水哼了一声,站起来刚想离开。 “先别走!”高煦伸手止住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这里看你,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请坐,请坐!” 春若水听他这么说,便自坐下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再过不久就是万岁的嵩寿诞辰之日,照例于万寿三天以前,我要入宫与父皇暖寿,你是父皇帝谕册封的贵妃,按规定,应该与我一块去,就是为这件事,先和你取个商量。”高煦微微笑着,现出喜悦之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季穗儿、徐野驴先后的死,颇感劳神,尤其是后者死后所引起的一连串回荡,更是焦头烂额,形象大损,在皇帝面前也不若往常那般吃得开了。锦衣卫指挥纪纲一再劝他,要他收敛锋芒,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在家避避风头,他不得不勉力遵从。他哪里是静得下来的人哪!几天憋下来,已是形容憔悴,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此刻提起了万岁寿诞之事,才自难得一见的现出了喜悦之情。 “这件事,我已筹划很久,无论哪一样也不能让老大给比过去,听说老三讨了个江南佳丽,打算这一次在老爷子跟前露一脸,借机会也学样讨一个贵妃的封号,我们倒要比划一下,看看是他的江南佳丽漂亮,还是咱的塞外美人强?”说着眉飞色舞地哈哈大笑起来。 春若水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码子事。朝见皇上,这毋宁是她心里极不乐意的事情,聆听之下默不着声地沉静了一会,才自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我不去!” “为什么?”高煦怔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去?” “你父亲过寿,你去就得了,没有我什么事!”春若水声音里透着冷:“再说我一向野惯了,又不熟悉宫廷里的规矩礼节,去了给你丢丑更是不好。” 朱高煦一笑道:“原来为这个,你大可放心,现在时间还有的是,我可以叫马管事教你。”转身高喊一声:“马管事,过来。” 马安应声出列,步上亭子向王爷贵妃请了大安。 高煦吩咐说:“从今天起,你负责把叩见皇帝的规矩以及皇上万寿的礼数,好好给贵妃说说。” “奴婢遵命。” 春若水冷冷地说:“我没有时间。” 高煦一笑,不以为忤地看向马管事说:“你就随时候做吧,这件事我交给你了!”挥挥手,把马管事打发了下去,才转向春若水说:“别的事你可以使性子不理,这件事你一定得帮忙,也许你还不知道,父皇在我跟前,已问过你好几回了,他老人家居然还知道你的外号——春小太岁,这一次要是见不着,一定不乐意,等到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春若水苦笑了一下,看着他说:“你们父子真是太抬爱我了,其实我在流花河野惯了,说话更是不识大体,万一出言不慎,开罪了皇上,岂不是辜负了王爷你一番美意?”高煦皱了一下眉头,摇摇头道:“这个你可得十分小心,老爷子那边不比我这里,一个应对失措,到时候连我也帮不了你,受害的可是你自己。”“受害?”春若水一笑说:“还能怎么受害?大不了把我杀了,那么一来倒也好了,一了百了,也免了我活着受罪。” 高煦神色一凝,直眼向她望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么久了,你还在怄气,这又何必,我对你已是十足的耐心……” 春若水忽地站起来道:“今天我心情不好,王爷你多包涵,如果没有别的事,这就跟你告退了。”说完话,更不管高煦乐不乐意,向着他深深行了个万福,随即转身离开。 “你……站住!”朱高煦突地脸上变了颜色。无如春若水聆听之下,却是照直前行,头也不回一下地依然前行。 眼看着她婀娜刚健的窈窕背影,穿过了眼前花丛,忽地又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子,远远向冰儿盯着。后者忸怩了一下,踟蹰着唤了一声“娘娘”,只得跟了过去。 眼看着二女背影,消逝于洞门之内,朱高煦忍不住虎然作势地站了起来,却把手里的一只细瓷盖碗忽悠悠飞手掷出,“叭喳”摔落太湖石上,登时茶汁四溅,碎片纷飞。 虽然是背向窗扇,君无忌却己感觉出有人来了。 自从打皇宫负伤回来,再加上“翠楼”险些丧命、他已是“惊弓之鸟”,随时随刻都在提防着加于己身的猝发事件,譬如眼前轻微的脚步声,所显示的情况:来人绝非一个,很可能是三个人,或许更多。 一行人脚步声似乎轻到了极点,却依然落在了君无忌耳中,细细判别了一下,来人确是三人,一中二侧,齐向后窗集中。 长剑早已备好,就在膝边蒲团下。借长衣一角掩饰,他的手实已紧紧握住,任何的瞬间,均可猝起而发,如是,三丈内外的敌人,都在掌握之中,有劈面、断喉之险。 一举三人出动,显示着事态大非等闲,更何况来人很可能只是敌人的先头小探,大规模的主力,还在其后,这就非比等闲。 月明、星稀,所见朦胧。室内,那就更模糊了。油灯一盏,由于刻意地把灯芯拨暗,不过萤尾大小,所散光度,极其有限,若有若无,自不能用以观物,除非是在此光度里已经置身长久,那就情况容或大有不同。 气转河车,早已三度循环,君无忌此刻气定神清,精神抖擞,以静待动,等待着临发的一瞬。他却又不自禁地感到一种悲哀,一次次的拿刀动剑,流血事件,尽管是出于无奈的被动,终非自己所愿,这一次的情况,显示着情况的突变,却令他一时猜测不透,“莫非是来自翠楼‘摇光殿’的一边?” 不能!李无心何等身分气度,岂能如此!那么,又是谁呢?谁又会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无论如何,敌人已经来了。 窗扇原是虚掩,此刻无风自开,恍惚里一个高颀的人影,当窗伫立。来人头戴平顶小帽,缘自帽沿的一双丝带,结于颔下,狼目高准,甚是精悍,望之不怒自威,杀气十足。双手分持着一双牛耳短刀,刀刃细薄锋利,紧紧贴在腕子上,偶一晃动,却有冷焰寒光自刃上现出,平空显示出几许阴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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