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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情


  分别的时候,天上下着蒙蒙小雨。

  病榻相对,不尽依依别情。

  只仿佛他充满感情而祝福的眼睛,直直地向她注视着。接着这双眼睛又转向潘夫人,流露出的依然是一个“侠士”的伟大同情。

  “夫人请多珍重……”他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分手吧!”

  “孩子,你多保重吧……”

  紧紧抓住了他的肩,夫人一时亦为之语塞。

  她说:“这一路多亏你了,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想着来太原一趟,我们再见一面……知道吧?”

  看着她母女,袁菊辰爽朗地笑了。

  多日以来,沉重的心理负担,至此才似脱卸。

  “大哥……”

  才叫了一声,洁姑娘的眼圈儿红了。

  “别急着赶路……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在太原等着你,一定要来……”

  “我一定来。”他又爽朗地笑了:“你们放心去吧!”

  侯亮由外面进来说:“车套好啦,夫人跟大小姐请上车吧!”

  潘夫人应了一声,把一个包有银子的绸子小包,塞在他的枕下:“这个你路上留着用吧。”

  “我……我用不着。”

  打心里他就不愿意收下,可是她们母女那么诚挚的表情,却使她难以拒绝,也只有领受了。

  接下来彩莲撑起了一把油纸花伞,同着侯亮,侍候着她们母女来到了院子里。

  迈出门坎儿的一霎,洁姑娘缓缓回过身来,那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领受着她临去的多情一瞥,一切都在默默不言之中了……

  扶着床架,用长剑的鞘子,推开了纸窗一扇。斜斜的雨丝,便飘洒进来。

  看见了远远停着的那辆油碧马车,黑漆描金的车身,被雨水冲洗得黑光净亮,黄铜的车灯架罩,明晃晃金子似地闪着黄光。

  这么讲究的马车,便是在北京也不多见,不用说洪大人为接迎故人身后,连自己的座车也打发出来了。

  随行兵弁,每人都穿着一袭油绸子雨衣,十几匹骏马,前呼后拥着。

  随后,三个女人相继登上了马车。

  像是心有所触。

  洁姑娘忽然回过身子来。间隔着一天的蒙蒙细雨,一叶芭蕉,一扇窗户……那么多的障碍,却不曾阻隔着他们的眼睛,出乎意外地,他们彼此都看见了。

  一丝笑靥,展现在她略似苍白的脸上,接着车厢门便自关上……

  辘辘车声里,带动着眼前漂亮马车的离开,军士们的前呼后拥,乱蹄践踏里,渐行渐远,最后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收回了长剑的鞘子。

  袁菊辰脸上显示着一丝落寞的苦笑。多少日子以来,他为潘家的事昼思夜想,心里担忧,如今这一霎,理当是轻松愉快,却又似牵挂着一丝离情别绪,特别是对于洁姑娘,更似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离情。

  他却也知道这种感伤是纯属多余……

  对方即将与洪家公子见面,结为连理,当是顺理成章、最称理想的一对,理当为他们衷心祝福,祝他们早日成双,两情和谐。

  至于自己……

  今后的何所去从,倒是该好好地盘算一下了。

  不经意,他的眼睛落在了手中的剑上,忽然心头一动,才自警觉过来。

  这口古剑原是潘家的传家之物,只是暂时借来一用,却忘记奉还,如何是好?

  转念再想,自己既已答应去太原拜访他们母女,便在那时亲手璧还,应是不迟。

  这口长剑,形式古雅,不知铸于何朝,剑柄吞口处凸出一方玉虎,雕刻着“吹雪”两个古篆,便应是此剑的名号了。由剑身的轻灵,极为锋利几至吹毛断发判断,必出自古代名匠之手,正是武林中万金难求的神兵利器。

  所谓的“宝剑赠予侠士”,不期然它竟落在了自己手里,虽说是暂时借来一用,却也暗合着一段缘份。打量着手里的剑,未尝没有一份豪情壮思的激动。却是这番豪性再一次淹没于洁姑娘临去的回眸笑靥里,如是又变作儿女情长了。

  好一阵子,他把玩着手里的“吹雪”长剑,百无聊赖,欲振乏力。

  头上的热虽已退了,终因毒势犹烈,尤其是一只左脚兀自肿胀,连鞋子也穿不上,身上遍体酥软,更似连一些力道也提不起来,便自这样,不知不觉,抱着长剑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异音,一团火光,猝然出现眼前。

  天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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