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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盗一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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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转晴,到处是泥泞一片。 断垣、瓦脊、沟渠……凡是阳光照射之处,俱都蒸腾着白白的一片雾气,时有臭味扑鼻,空气不佳。 才不过晴了一天,就有人把被子拿出来晒了。街道上满是猫狗的尸体,死了的老鼠所在犹多。不过是下了一场大雨,便自成了这般模样,真要是洪水来了又该如何? 实在憋不住,袁菊辰出来走走。 头上戴着个斗笠,低到遮过了眉毛。 身上不自在,特地借了根“曹二拐子”的“拐子”用用,拄着走倒也方便。 街上满是闲人,扶老携幼,熙攘一片,要饭花子那般的衣衫褴褛,甚是凄凉。 东边那块地头,有个茶楼——“正兴”,楼上楼下,生意不恶,门口地方有块空地,人群最是稠密。 过去这里小贩云集,南来北往江湖卖艺的朋友,尤其喜爱在此逗留,锣声一响,四方云集。便是卖个糖人,扎个风筝什么的,都能糊口有余。这两天却是不行,说是犯了“太白金星”,没给河神娶媳妇,让一场大水把“风水”给破了。 前推后挤,人头熙攘…… 大家伙争着在看什么,袁菊辰便也赶了过去。 一张新贴的告示一一 缉拿大盗一名:姓名,袁菊辰。 “袁菊辰”三字一经入目,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上了“红”榜了,再看看画着的那个人,大长脸,扁鼻子,满脸胡子,简直和自己一点也不像。 原来他还有点心虚,这会子反倒把头抬高了。 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大张,罪大了,共列有十项大罪,反正是百死有余,州衙门悬银二百两,死活不拘,务期缉拿归案。 看看所列的罪项,把从北京起一路死伤的人,都算在了自己头上,想想倒也不差,心里暗自好笑,随即转身步出。 且到“正兴”茶楼歇上一歇。 外面闹水,这里生意却是不恶。 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小伙计好心给他找了个座儿,与人并凑一桌。 座上原有三人,各据一方,像是一伙的,均穿着一袭灰布高领长衣,扎“万字巾”,脚下一双“二蹬脚”的桐油短靴,貌相胖瘦各异,气味则一。 这类人,不是镖局的朋友,便是公门当差。 以眼前三人而论,由于衣着一致,倒像是在公门执役的可能更大。 这类人,眼前躲之犹恐不及,鬼使神差,竟然安排坐在了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有心站起一走,那么一来不啻更是落了痕迹,倒不如装着无事,放大方一点的好。 斗笠也不戴了,摘下来放在桌上。木头拐子夹在裆里,点了一客“猫耳朵”。未上之前,先来碗“普洱”香茶,润润喉咙。 对过的长脸汉子,嘿嘿一笑,口音浓重地道:“才来乍到?” 眼睛够尖,一眼就看出了他是外地来的。 “对了!”袁菊辰说:“往南边去,桥断了,走不成困在了这里!” 长脸人嘿嘿一笑,频频点头,把一个夹有羊肉的火烧三口两口吃下肚里。 左面这人个头矮小,像是生有黄疸病样的一张黄脸,模样儿甚是阴沉。 另一个,矮小精干,一脸油滑之气。 三个人原来正在谈说什么,不期插进来袁菊辰这个外人,不免有些扫兴,看样子虽是公门当差,却不是什么角色,应是“贱役”之流,顶多混个吃喝,肚子里既无文墨,毫无气质排场可言。 “这件事,张头儿做得太过,拿了我们的黑钱!” 黄脸人手指敲着桌面,满脸气愤地道:“明明说好的是三份钱,怎么成了一份?他娘的吃我们‘二食!’”(注:北方俗语,吃“二食”即拣吃油水,占人好处之意) 长脸汉子,冲着袁菊辰一笑:“哥儿们,不拿你见外,就当我们是在胡扯,没你的事儿!” 袁菊辰“哼”了一声——他的心思沉重,哪里有此雅兴?眼皮儿也不抬一下,只管自己喝茶。 黄脸人十分激动,又道:“三副棺材,就算是最差的柳木吧,也值三两银子,娘的,七吊钱就打发了?是给要饭的?” “算了吧!”短小精干的一个说:“要吵要争,是当天的事,现在人都埋了个球,还争个‘卵子’!” “那倒也不是。”长脸人说:“事情在个理字,只要在理,事过三年也能争,别说才三天了!” 黄脸人直着眉毛道:“就是这话了,他张头儿吃肉,咱们连汤也捞不着喝,这不说了,临末了,连三副棺材钱也没落着,这可就太损了点儿!” 矮个子翻了一下眼皮:“那你的意思是?” “咱们给他撂下一句话——三两银子,少一个蹦子儿也不行!” 矮个子一笑:“姓张的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给他闹蹦个娘的!”黄脸汉子口沫横飞地说:“反正是才埋不久,三副女尸,咱们给他挖出来,叫大家伙看看是芦席还是棺材!” “三副女尸”一经入耳,袁菊辰为之一惊,想不听也是不行的了。 长脸嘿嘿一笑:“这可太绝了点儿,除非咱哥儿三个以后别在他手里混了……” “怕个鸟?”这时,黄脸人的声音倒是小了:“大不了咱们不吃这行饭,事情一抖开了,别说他姓张的兜不住,就连州大人也得出身冷汗,哼哼……冒名顶死,这该是多大的罪?” “啊呀!” 袁菊辰头顶雷鸣,心里大叫一声,愣在当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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