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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玄功歼恶霸 绝艺儆官差

  一尾跃波的鲤鱼,揭开了白昼的序幕。

  两只水鸟,碉啾着,由眼前低掠过去——

  白腾腾的雾气,迎着黎明的晨风,四下里迅速地扩散着。

  整个水面在昼光的映衬下,就像是一面平滑光整的大镜子,随着雾气的消散,显现出一片琉璃世界。

  从黑夜到天明,是要经过一番蜕变的。日出、日落亦复如此,生与死也脱不开这个窠臼。

  放眼天下,万物无不都在求新、求生、求变。

  脱下旧袍,换上新袄,那是求新。

  痛苦、挣扎,是求生。

  斗转星移、寒暑交替,是求变。

  只有死才是永恒的,对付那些狡猾的、千方百计意图求生的人,更有一定之规,以不变而应万变,诀窍只有二字——

  等待!

  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并不显得气馁,更无不安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他在等待的那个人,就像是即将从地平线上跳出来的那一轮太阳一样,马上要出现了。

  他身上是一袭湖色的旧长衫,却在前胸后背的位置上,绣着一轮血红色的大太阳,渲染出满天的胭脂红色,酷似现实中的情景。

  二十七八,或许还要大一点的年岁——也许,限于他久经日晒的那种淡棕的肤色使人很难猜测出他的年岁。

  一头长发倒似经过一番刻意的打扮,理成了儿臂粗细的一条大发辫,由左肩头前面甩落前胸。这个年头儿,男人是不再兴留这种发式的,只有化外的野蛮子,才会留辫子。

  他却绝对不是一个野蛮子!

  将近七尺的身材,已足以使他高高在上。这种魁梧的身材,使他面对着任何一个武林人物,都不会显得逊色。然而,遗憾的是他那张郁郁神采的脸——上天虽赐以端正英俊,却失之于过于冷峻严肃!

  一张不笑的脸,在任何场合里,都不会受人欢迎的。

  盘坐在沙堆上,面对着洞庭的浩渺烟波,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扬起目光期待水天交际的日出。这份期盼,甚至于超过他所要期待的那个人。长久以来,对于日光的渴望,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种习惯,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项秘密!

  一点帆影,陡然由左面山凹子里闪出来。月白色的帆影,在水面上跳动着,很快地认定了一个方向,全速前进。

  辫子大汉在那艘小小帆影甫一出现,已经注意到了,锐利的目光细细地眯成一条线——对方那艘快舟,包括伫立在舟头上那个人,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站在船首的那个人,紫色长袍,头戴高冠,背负长剑,杏黄的剑穗子与他飘洒在胸前的一部花白五绺长须迎风飘舞。

  似乎在入目之初,紫袍老者已显出他独特的风骨,伫立舟梢,大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小舟很快地来到了近前。

  操舟的汉子,双手盘舵,迎过了一道旋转的疾流,已把这艘快船引进了眼前钳形的湾口——小舟自然地就放慢了。

  四道目光早已磁石引针般地凝收在一起。

  小舟抢波,拢峰!

  辫子大汉缓缓地由沙堆上站起来。

  紫袍老者抖了一下衣袖,落下了十两重的一锭纹银。

  摇舟汉子迟疑了一下,拾在手上。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老爷,这……”

  “照我的话去做!”紫袍老者迈步登岸,“如果午时以前我没有回去,你就备棺收尸……去吧!”

  摇舟的汉子讷讷地答应着,一只脚涉在浅水里,情不自禁地跪下来,向着老人叩了三个头,遂登舟自去。

  “狗才——”紫袍老者目睹着小舟的去向,面现忿容。很显然,他是怀恨于舟子的无知,冲犯了什么忌讳。

  辫子大汉到了河边。

  紫袍老人转过了身子。

  彼此仍然是一言不发。

  陡然间,红光大盛,水天之际,跃出了磨盘般大小的那轮红日——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辫子大汉淡棕色的面颊上冲现出了一片红光,截然不同于适才的郁郁神采!

  剑插在他脚前的沙地上,把子上罩盖着一块红布。显示着他出道以来,一直就不曾改变过的自负豪气。在杀人之前,他总喜欢博得一个彩头——那块搭在剑把子上的红布,就是这个意思。

  紫袍老者当然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无疑是他平生所遇见过最强大的一个敌人。然而,凭他的杰出武功,以及技压四边的威望,绝不容许他向面前的人示弱!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生要强惯了,掌中剑最爱斗的就是那种狠厉的狂人;偏偏这个狂人也找上了他,真是干柴碰上了烈火,针尖遇上了麦芒——就是这么一回事。

  “向阳君!”紫袍老者打量着他的对手,“你一路南来,自称遍七省无敌,今天遇见了老夫,我要你血溅五步,黄沙盖顶。不如此,不足以显示我苍海客的盖世神威,哈哈……你死定了!”

  狂笑声扬空直上,惊飞起一天沙鸥。

  千翅翩跹,万羽缤纷,勾画出此一刻动人心魄的绮丽景象!

  笑声动人心魄,飞鸟乱人视觉。

  苍海客的战略一惯如此,的确算得上高明二字!

  无以比拟的那种快——就在他身躯前扑的一刹那,肩后长剑匹练般地暴射出一道奇光,雷电般向着辫子大汉袭了过去。

  一片黄沙自辫子大汉足下扬起——

  飞足、旋身、起剑,三式并成了一招,辫子大汉施展出好身法!

  人影交错着擦身而过,一仰一伏,形成了歪斜的一个十字。

  在这十字形里,两口剑呼啸着拉开来,一个往南走,一个向北去。

  往南走的是辫子大汉。

  向北去的是紫袍长须的苍海客。

  他只前进了七八步,随即站住不再移动——一股鲜血直由他长袍下端,紧贴着他一双裤腿溢出来!他先是弯下一只腿,继而腰身,最后是全身突地倒了下来!

  辫子大汉早已去远了。

  一剑出手之后,他已预卜先知,甚至连头也没回,就沿着浪花轻起的沙岸,一径踏沙涉水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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