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萧逸 > 鱼跃鹰飞 >  上一页    下一页
一六


  第三章 拜求方外客 勉作降魔人

  雷铁军仍然在沉睡之中,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更为苍白——此刻看上去,使得雷金枝猝然大吃一惊。

  她静静地坐在雷铁军床边,端详着他消瘦的脸,心里生出一种新的畏惧,试着用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观察了一下他的鼻息,觉得与先前无异样,心里才勉强镇定下来。

  人在极度惊恐之下,脑子里常常是一片空白,会联想到很多莫名其妙或是潜伏在内心深处的事情。

  这一刹间,她脑子里反映出的,已不再是外表潇洒英俊的邓双溪,竟然是那个杀人魔王向阳君——那种粗犷的男性气味,凌厉的出手,奇异的武功……确能予她一种强烈的震撼!

  她今年十九岁了,活了十九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意态轩昂、可怕厉害的怪人。

  一想到岳阳楼,那番惊心动魄的搏杀情况,又显现在了眼前。

  她想到杀他的那一刀!

  想到了他夺刀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一双充满了杀机凌厉的眼睛。

  蓦然间,她心里起了一阵强烈的畏惧……思念再转,对方在释放她前一刹,似乎又有一种特别的光彩——总之,她竟然能够在这个杀人魔王手里逃出活命,不能不说是异数!

  雷铁军发出一声微吟,翻动了一下身子——一缕细细的血渍,仍然挂在他的唇角。

  兄妹手足情谊,蓦然带给她深切的伤痛感触,从而使她加深了对向阳君这个人的仇恨。

  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是她最亲近的人。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她不禁想到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全系哥哥所赐,万一这个惟一的亲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今后将何以为生?一想到这里,她的心紊乱极了,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她又想到了邓双溪这个人——他自称精通医术,愿为哥哥疗治伤病……也许他所说的是真活,可是,当时为什么竟然会一口拒绝了他呢?是自己的矜持,抑或是自己在逃避些什么?如系前者,显然不合情理,因为事关哥哥性命,岂能容有矜持作祟?如果属于后者,可就更令人费解了。

  她不禁暗暗地问自己:“这个邓双溪岂能在我心里占有一席地位?否则,我又何必逃避他呢?”

  喝了几口茶,使她的思维更趋于明锐与冷静。她开始静静地分析青冠客邓双溪这个人。

  第一,邓双溪必然跟踪她兄妹二人有一段时间了,是以他才会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客栈。

  第二,在岳阳楼与向阳君搏斗时并没见到邓双溪,但是现场情形他却知悉得很清楚。他所以没有现身出来对付向阳君,可能有两个因素,一是他自信武功不能胜向阳君,贸然出手,必遭奇祸;二是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谋划对向阳君暗中下手,以图对向阳君不利。

  因为以上两点理由,所以他想到了拉拢他们兄妹二人,联手对付向阳君。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雷铁军负伤之前现身表明心迹,这一点雷金枝猜想到可能出于他的自私与借刀杀人心理。

  她自信这一番分析颇近情理。

  她又想到,邓双溪很可能与向阳君之间根本就无仇无怨,他对向阳君的敌视当然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雷金枝老早就猜想到了,关键就在于南岳论剑这件事上。

  事情分析到这里,已经极为鲜明了。

  诚如邓双溪所说,老一辈的五柳先生、崔奇、任秋蝉诸人,或因疾病,或因仇怨,俱己不可能在南岳论剑时有所施展,甚至于不可能出现。那么,能够构成对他威胁的,当然只有年轻的几个人。

  是以暗中打击向阳君这类强敌,使之在南岳论剑时丧失实力,自是对他有利。

  想到这里,雷金枝几乎有点鄙视邓双溪的为人了。

  然而,如果站在同仇敌忾这条线上来说,能够结交邓双溪这类强而有力的助手来对付向阳君,实在是上乘之策。

  雷金枝忽然发觉到自己之所以并不厌恶邓双溪这个人,主要原因正是如此。别的原因当然也有,诸如他的翩翩风采,他的精湛武技,以及他在江湖上响亮的名号等等;只是这些原因附属于同仇敌忾这个主要的因素,才会被发觉出来罢了。

  床上的雷铁军翻了个身子,倏地睁开了眼睛。

  雷金枝惊喜地看着他,问道:“哥——你醒了?”

  雷铁军打了个要坐起来的手势,雷金枝忙把他扶起,在背后垫上一个枕头,让他坐得舒服些,又为他倒上一杯茶水。雷铁军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他脸上终于发出了一丝微笑——凄惨的笑容。

  “哥——你的伤势好些了没有?”雷金枝极为关心地问,“要不要紧?”

  雷铁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眸子掠向窗户,含着几许欣慰,却辛酸他说:“托天之幸,我这条命总算暂时保住了。”

  雷金枝先是一喜,接着皱了一下眉:“暂时?”

  “好厉害的火龙毒掌……”雷铁军伸展了一下身子,道:“如非你及时助我放出那股上冲的血箭,哥哥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脸上带着一抹凄凉,由雷金枝扶着缓缓下地,慢慢地走了一圈,然后站住脚步。“嗯——”他苦笑了一下,“妹子,你可知道,我如今功力已经废了么?”

  雷金枝陡然一惊:“什么,你的功力已经……废了?”

  “除非……除非……唉……唉……”他是那么失望的摇着头,频频苦笑着,“除非能有人擅金切玉膏之术,才能使我功力恢复;又须有内提丹炉的罕世内功,我身上遗留的火毒才得以尽去。否则,我这条命即便能继续活下去,也不会超过三年。”

  雷金枝由不住打了个寒颤:“……金切玉膏……内提丹炉……谁会这些功夫?”

  “难!”雷铁军苦笑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金切玉膏并非什么武功,而是最上乘内外兼理的一种医术——内提丹炉是武功中的一种境界。这两种造诣迥然不同,却又必须一人兼领。试想,在茫茫人海里,这种人该是多么难觅?”

  听了他的这番话,雷金枝不禁一阵黯然,缓缓地垂下了头。她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淌下了两行热泪。

  雷铁军苦笑道:“你也不要太难受了,这一切都是命——是非皆因强出头,这只能怪我不自量力,却是怨不得人……”

  “哼!”雷金枝冷笑了一声道,“我今生只要有三分气在,就绝不会与那个向阳君善罢干休。”

  雷铁军闻言,摇了摇头,脸色愈加凄苦,道:“你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向阳君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脸上现出了一片呆滞,讷讷地接道:“我只看出了他深擅太阳功力,竟然不知道他的功力竟然那么深,而且我不该一上来就下毒手,操住了他的发辫……他为了自卫,才不得不厉手相加。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个人的居心倒不是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狠毒……我真是后悔啊!”

  “后悔?”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