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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只见数十丈下,一片葱绿,竟是一座冰雪四面拱围的深谷。

  谷内苍松翠竹,方圆数里,在四周雪光反映下,谷内景物清晰可见。

  正中碧绿葱笼中,赫然现出一片广大寺院,大殿三进,舍房百栋,红砖琉瓦,隐隐闪辉,气势十分雄伟。

  凌壮志看罢,心中大喜,双袖一展,身形飞泻而下,疾如天降殒星,幻起一道垂直下降白影。

  到达崖下,谷中温度骤增,宛如三月暮春,地上无数奇异山花,争奇斗艳,齐吐芬芳。

  凌壮志看了一眼密集茂盛的高大云松,展开轻功,直向寺院奔去。

  晨钟三响,立即传来阵阵清悠而有节奏的梵唱,和庄严肃穆的法器木鱼声,令人听来,尘念顿消。

  凌壮志听得出,梵唱之声俱是女音,断定那座寺院必是一座尼姑庵,因而,心中狂喜,身形骤然加快,四周松林飞舞倒逝。

  蓦然,一声清脆而似郁沉的声音,就在附近响起:“何方高人,前来本谷?”

  凌壮志一心飞驰,闻声骤吃一惊,倏然停住身形。

  游目一看,周围云松翠竹杂植,方圆十数丈内,根本看不到发话人身在何处。

  蓦闻方才的声音,继续谦和的说:“由阁下立身之处,向北走约三十丈,即可到达蜗居。”

  凌壮志一听,惊得浑身不禁一战,想不到这座温暖如春的翠绿谷内,竟息隐着一位世外高人。

  根据发话的声音,断定是位女异人,她由数十丈即能听出来人的方向位置,且能以千里传音的功夫询问你,她的武功之高,由此可见。

  于是,恭身立好,气纳丹田,双目注定北方,恭谨扬声说:“晚辈冒昧进入前辈清修静地,理应受责,怎敢再去打扰前辈清兴。”

  把话说完,对方一阵沉默,想是为凌壮志自称晚辈而感到震惊。

  稍顷,蓦闻对方愉快地一笑,说:“阁下太谦逊了,不必拘礼,请即前来。”

  凌壮志一听,心中惊喜,不便再展轻功,大步向前走去。

  前进十数丈,发现一片细竹中,拱围着一间青石小屋。

  小石屋方约一丈,高有丈许,正面一门,左右各有一个圆形小石窗户。

  凌壮志看罢,不由一皱眉头,心说:“这才真是名符其实的蜗居呢!”

  心念间,已至翠竹外沿,凝目细看,透过许多竹隙间,发现屋门已经大开,正中石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个高挽道髻,身穿月白道袍的女道姑。

  只见白发道姑,仪态雍容,面目秀丽,霜眉凤目间,含蕴着温静端淑和高贵脱俗的庄肃气质。

  看她面色红润,皮肤细腻,毫无一丝皱纹,年龄最多三十八、九岁,但不知为何她的发眉皆白了。

  凌壮志距屋尚有一丈五、六,即已停身止步,放下手中那对银笔,拱手一揖,深深到地,同时朗声说:“晚辈凌壮志,恭请老前辈金安。”

  揖罢直身,举目再看,心头不由猛然一震。

  只见白发道姑,原本红润的秀丽面庞,这时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凤目圆睁,娇躯微抖,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那对银笔。

  凌壮志心知有变,断定白发道姑必是与朱腕银笔叶大侠相识,同时,根据她如此遽变的神色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尚且不平凡。

  由于白发道姑没有发言,凌壮志依然恭谨地立在一丈以外,静以待变。

  蓦闻石屋内的白发道姑,似是强压抑内心的激动、痛苦,平静地问:“小侠姓凌?”

  凌壮志恭谨颔首,再度说了一遍:“是的,晚辈凌壮志。”

  白发道姑似是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一整神色,强自含笑问:“凌小侠可是由江南来的?”

  凌壮志不知白发道姑的用意,只得颔首说:“是的,由金陵来此。”

  白发道姑秀丽的面庞上,似是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双银笔,继续问:“小侠何事北来恒山?”

  凌壮志见问,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探询凌霄庵遭劫的大好机会,于是,略一躬身,说:“晚辈奉师命,前来恒山凌霄庵,找寻一位前辈。”

  白发道姑澄澈的眸子光辉一闪,继续问:“你找的那位前辈是谁?”

  凌壮志歉然摇摇头,微一躬身说:“请前辈原谅……”

  白发道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含笑阻止说:“如有不便,不必勉强。”

  凌壮志坚毅地说:“不,没有什么不便,只是晚辈也不知那位前辈是谁。”

  白发道姑一听,不觉绽唇笑了,在她红润的樱唇内,露出一线洁白如玉的整齐贝齿。

  凌壮志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因而惭愧地低下了头。

  蓦闻白发道姑,含笑问:“小侠的师尊是哪一位?”

  如此一问,凌壮志的脸更红了,他惭愧地低声说:“先师的身世姓名,要问过那位前辈后,才能得知。”

  白发道姑一听,并没有因凌壮志这句荒唐的话而笑,相反的略转红润的秀丽的面庞,再度惨变,凤目中立即涌满泪水,久久才颤声说:“你……你……你是说天良已死?”

  凌壮志知道白发道姑是看了身边地上的银笔而误会了,但看了白发道姑惨然的神情,加之想到去世的恩师,因而也含泪说:“先师虽已去世,但先师并不是叶大侠。”

  白发道姑听得一愣,不解地问:“你那对银笔……”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那是晚辈在峰上凌霄庵的破殿内,遇到一个假装青面红发,自称是钉心判官的恶人手中夺过来的。”

  白发道姑疑惑地问:“你为何要将叶大侠的银笔夺回来?”

  凌壮志不愿将事情扯得太远,仅含糊地说:“一代大侠仗以成名的兵刃,岂可落入歹徒之手,理应将之夺回,奉还给叶大侠的家人。”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轻声一叹,黯然说:“叶大侠的爱妻已死,唯一的女儿又失踪多年,你那对银笔恐怕归还无望了。”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俊面精光闪射,神情痴呆地望着缓缓合上双目的白发道姑,颤声问:“前辈……您……您……这话说的可是真话?”

  白发道姑木然不动,既不摇头,也不颔首。

  凌壮志心神恍惚,灵智间似有所悟,但也有更多的迷惑,这时见白发道姑闭目不说,因而,自动地惶声说:“晚辈来恒山之前,曾在黄山天都峰上,遇到叶大侠发妻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

  盘坐在石床上的白发道姑,面色愈形惨然,一颗接一颗的晶莹泪珠,由合闭的凤目中簌簌滚下来。

  凌壮志在更多的迷惑中,已经了然白发道姑的身分,就是他前来恒山凌霄庵要找的那位前辈。

  但他由于心情激动,过分惊喜,泪珠也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终于,他兴奋而流着泪,泣声低呼道:“前辈,弟子凌壮志遵先师遗命遥遥万里,远来恒山凌霄庵,特来向前辈询问先师的身世姓氏和他一生坎坷遭遇。”

  说罢,双膝落地,伏身跪在地上。

  白发道姑微合的凤目中,泪珠滚落得更激烈了,久久才颤声问:“是你一个人前来吗?”

  凌壮志伏跪在地上,含泪恭声说:“还有娟师姊!”

  白发道姑娇躯一战,倏然睁开充满泪水的凤目,惊喜地急声问:“娟儿呢?”

  凌壮志无言答对,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嗫嚅着说:“弟子和娟师姊分途前来,娟师姊想必尚未到达。”

  白发道姑似是曾经在爱河里受过折磨的人,深知小儿女的心意,这时一听,立即惊异地问:“怎么,你两人在闹气?”

  凌壮志一直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白发道姑秀丽面庞上,立时掠过一丝忧虑神色,她悄悄地黯然摇了摇头,接着强自平静地和声说:“来,到床前来,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恭声应是,叩首起身,取起身边的那对精致的银笔,低着头,躬着身,缓步向屋前走去。

  这时,天已经大亮,太阳仍未升起,寒意特别浓。

  刚至门前,即听白发道姑亲切地说:“进屋内坐吧!”

  凌壮志进入门内,发现床前数尺大小的空地上,尚分左右横放着四个蒲团,但他不敢就坐,于是恭身说:“前辈面前,哪有弟子的座位?”

  白发道姑一指地下的蒲团,亲切地说:“你坐下来,我有许多话问你。”

  凌壮志躬身应是,即至床前末位蒲团,盘膝端正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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