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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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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声,似乎愈下愈大,雷声也越来越响,雨打在屋瓦上,就像下小石子似的。从窗户往外看时,那雨点落在地上竟溅起一片青蒙蒙的雨雾,在地上并冲起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泡,接着一个闪动,便无影无际,可是后来的水泡又再度发生。远处的山上,一团团的水雾把整座山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这时,也不过午末未初的时刻,本来天光十分明亮,这一阵暴雨下来,倒把天空变成黑暗,待到雨点落下,天色反又略为明亮一些。 江南地方,春末夏初,常会有暴雨来临,这种暴雨往往来得十分突然。不过最久也只有下得两三个时辰,雨过仍然天青,并且都是倾盆而至,很少有牛毛细雨下个三天两夜,仍然不停。 可是,这种骤雨一下久了,就会山洪暴发沟满壕平,河川顿时暴涨,很可能便会泛滥成灾,所以江南地方,春末夏出,常会发生大的水灾。 路永坦和燕紫心,困坐在破庙里,外面的大雨倾盆,没有停止的迹象,行不能行,也只好相对坐谈。 路永坦一面又从鞍上包袱内,拿出一些干果,递给燕紫心,一面又说道:“燕姐,我们这个地方,正好靠在江边上,四外全是荒野。据我判断,此地离湖口和彭济两处地方,都是一样远近,待会儿雨停了,我们还是往西去,到湖口城稍为休息一下,才渡过去,你看可好?” 燕紫心吃了两口干果,用手掠了掠鬓边的头发,回答说道:“这儿地理情形,我一点儿也不熟悉,甚至东南西北在这没有太阳的时候,我都分不出来,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说完,向路永坦嫣然一笑,一副柔顺的样子,真是令人从心眼儿里舒服,路永坦又何独不然。 路永坦见状,轻轻笑道:“燕姐,你找到令尊遗留下的宝藏之后,你打算怎么去处理这些无价之宝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哟!” 燕紫心虽然比路永坦大了几岁,但是在这种独处的时候,被他一声声“燕姐”,叫得她却有些不好意思,心中跳得加快,脸上也禁不住飞起两朵红晕,低下头沉思了一会,这才轻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笔财富是父母给我留下来的,为数可观,事实这也不是我的。另外这些宝藏能不能找得到,也是大有问题!” 路永坦身子猛往前凑近,几乎是附在燕紫心的耳旁,也低声说道:“燕姐,你看,江湖上多么凶险可怕,杀戮不止,纠缠不已,真令人慨叹,我们既然这么难得遇上,可说是天作之合,我希望寻到藏宝之后,我们就找个人迹不至的,风景极为幽美地方,相偕隐居,啸风吟月,笑傲烟云,朝观山岚氤氲,晚看落日余晖,听鸟雀之鸣声,瞧鼠猴之嬉戏,人生如此,实逾上天神仙,快乐逍遥,安居一生,总比奔命江湖,挞伐杀戮,胜强多矣。” 燕紫心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虽然深深赞成,而且十分高兴,可是,脸上却红得格外厉害,头也更是低下,轻轻把头侧开,笑嗔道:“你,你,你真不识羞!” 路永坦趁机抓住她的玉手,紧紧握住,同时,又正色说道:“燕姐,你我全不是世俗儿女,何必作出那些俗态,一个人就要心怀坦荡,情有所钟,言由衷心。我恩师他老人家游侠江湖,竞十年来看了多多少少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和师母正想相偕归隐,幽居山林,乐享天年,却万想不到师母竟一病不起,撒手而去。这使他极为悲痛,认为终生憾事;因此他曾谆谆告诉我,假如能得到一位心性相投的朋友,只要彼此全是真心相待,爱情永恒,心心相印,便应及早脱离江湖,归隐渔樵,终生厮守,才能享受到无边的乐趣,莫到想要偕隐时,时不由人,事不从心,就遗憾莫及了。” 路永坦说着,拉起燕紫心的纤手,又笑道:“以燕姐你这样才貌双全,温柔情深的人,我恩师见了必定大为高兴喜欢,再要知道你和五梅天女老前辈的渊源,更会欣喜呢!” 燕紫心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坦白说出,虽然心中欣悦,可是面上却不好意思,更不答理他,轻轻挣脱被他握住的手,站起身来,向窗口走去。 她顺势往窗外一望,转头向路永坦说道:“好了,雨已经停了!” 路永坦随着也站起来,走到窗前,果然雨已停止,天又转睛,天空上云层已薄,阳光有时从云缝中露了出来,二人只顾谈话,竟忘了外面的下雨了。雨什么时候停的,竟然不知道。 一看天色,已近黄昏,抬头看去,只见一轮橘红的多阳,正往江边山头落去,彩霞满天金光万缕,映得江水金光闪闪,山头上的颜色,变幻万千,有时由红变紫,由紫变暗,忽然云散光现,又由暗而变红,这时远山含笑,近水呈辉。 二人不由急着起身,走出庙门,便准备望湖口城奔去。 蓦听江边有人喊道:“摆渡啊,往这里走啊!” 路永坦和燕紫心听见声音,同时扭头往江边看去,这才发现右边一个小港汊子里,竟有一个渡船码头。 水边正泊着一艘矮篷船,立着一个梢公,似乎向二人招手。 路永坦见状,心中感到有些疑惑,暗想在这荒僻地方,人烟稀少,过往的人不多,而且这里并不是码头所在,怎么还会有摆渡的渡头,且还会在这里招呼客人,未免与常情不合,这其中必然有些蹊跷。 再细看那个梢公,只见他年在五十左右,一身粗布衫裤,站在船头之上,手中撑着一枝竹篙,倒确实像个摆渡的。 路永坦再一想,刚才他和燕紫心从山城奔下来时,因为要找个地方,躲避风雨,鞭马疾驰,并没有看清这里附近地形,也没有注意到是否有渡头,可能当时的渡船恰好渡过江去,这时才回转到此地来。 而且瞧那小船,只有一个梢公,别无他人,凭他自己的武功,再加上在白鹭洲时练过游水,可以说精通水性,他要是有些什么不对,想要心怀不良,也无大碍,只要及时出手,他也难逃出去。 看看天色已晚,要是赶到湖口,最快也还要两三个时辰,这带路径,也不十分熟悉,要是从这儿渡过江去,上岸后再走一段路程,便可到达九江城内,也免得绕路之苦,再有燕紫心已劳累了一天,如果能够早些到达九江,找个客后住下,她也好早些休息休息,恢复一天奔跑之苦。 路永坦经过一番盘算,仗着自己的武艺,和精通的水性,也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中便带着燕紫心,掉过马头,往江边小船的地方驰去。 来到江边,路永坦坐在马上,向那梢公问道:“你这小船能渡我们连人带马,一起过江么?” 那榆公笑道:“公子放心,别看大江宽阔,我的船很小,老汉在此地摆渡二十多年来,那天不走十几个来回,别说你们两位和两匹马,就是再加上三倍,老汉也办得到,这点请公子放心好了,天已不早,快请上船吧!我好开船!” 路永坦听他一说,便也不再言语,让燕紫心先上了小镇,自己随后把两匹马匹牵上了船,这才一跃上船。 梢公见人马都上了船,便把手中竹嵩向岸上一点,小船轻微一晃,便如飞离岸,往江中划去。 两匹马被系在前面甲板上,梢公站在后面甲板上,放下了竹篙,摇动船橹,往对岸划去,路永坦和燕紫心对在舱中,眼望窗外滚滚江水,浊浪滔滔,波涛汹涌,水势起伏,三五扁舟随着水流,忽上忽下,惊险万分。 燕紫心看着这江水流急,波涛骇人,心中倒有一些惊惧心,好在路永坦坐在身侧,也就放心多了。于是向路永坦问道:“我们下船后又如何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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