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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他一面划桨,一面口中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可以追到他们,凭我在红柳湖上长大到现在,这划船的功夫,从来还没有输过别人。”

  卞璞的话,一点也不假,虽然前面那只小舟是由两个人在划,而且也划得十分快速,但是,比起卞璞来,竟要略逊一筹,两只小船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前面小舟上那两个人的背影,也越发清楚。

  虞慕琴姑娘此刻浑身已经止不住在微微地颤抖,她的眼眶里,也含满了泪水,口中只是不停地喃喃地说道:“可恨!可恨!我恨死你们!我恨死你们!”

  卞璞突然在后面问道:“姑娘!前面那两个人是你的仇家么?”

  虞姑娘没有答话,只是跺脚叫道:“你与我追上去!”

  卞璞又接连地挥了几桨,两只小舟已经相隔不远了,可是,前面那只小舟上两个人头也不回,只是努力地划着桨,显然他们希望在水上这段时间,撇开后面的追赶。

  突然,卞璞在后面大声喝道:“前面的船停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敢在红柳湖横行?”

  那前面的小舟根本没有回答,突然只听到嘶嘶一阵声响,从前面小舟上,喷来一阵雨箭,既劲且急,远达十丈开外,将卞璞所划的小舟,顿时笼罩在内。

  卞璞的小舟本来去势极为快速,突然间这样一个变化,使他根本没有办法将小舟骤然停止下来,急促里,他只好右手提起银桨盖头一挥,左手桨深深地在水中一扳,小舟猛地一打横,几乎旋到水里去,卞璞右手银桨旋出的劲风,也正好将他自己护住,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虞慕琴姑娘整个人就被那一阵雨箭扑个正着。

  要是搁在平时,虞慕琴姑娘双掌拍出两股劲道,两丈之内,这些雨箭都要被掌风劈得点滴俱无,但是此刻不同。

  一则她双眼泪水模糊,心神分驰,心头创痛,早已失去那份应有的镇静。

  再则她被小舟猛地一打横,一个急旋,脚下几乎立足不住。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哪里还能保持她的几成功力?等到她发觉这些雨箭飞来时,她只有仓卒地劈出一掌劈空掌力,勉强迎上去,但是,那一阵雨箭来势是何等凶猛?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拦开?她的掌力刚刚挥出一半,她已经觉到浑身有不少地方疼痛如焚,使她忍不住哇唷出声。

  这时候只听到前面那只船上的人,远远地喝道:“这只是给你们一点小小警告,告诉你们我并不是怕事而躲让你们,只是我们目前不愿意多事。你们如果不服气,等着好了!红柳湖我们迟早就会来算老账的!”

  这几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进虞姑娘的耳朵里,可是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铁锤一样,无情地打在她的心坎上,她本来还咬牙忍痛站在小舟上,可是这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头一晕,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句:“秦凌筠!你好狠……”

  前面的小舟已经去远了,卞璞遥望着那远去的舟影,嘴角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但是这点微笑一现即收,他放下双桨,走到虞姑娘身畔,低声而又轻柔地叫道:“虞姑娘!虞姑娘!”

  虞慕琴缓了一口气,悠悠地醒过来,睁眼一看见卞璞,立即跳起来叫道:“那只小船呢?”

  她话还没有说完,人又哎呀一声,倒将下来,口中忍不住发出呻吟,卞璞露出满脸惶恐的脸色,不安地说道:“我真该死!刚才没有防到对方会突然下这种毒手,以致让姑娘受了伤。虞姑娘!你现在怎么样了?”

  虞慕琴姑娘叹了一口气,遥望着那逐渐模糊的小舟,眼泪如雨而下,她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见衣服上有许多窟窿,每个窟窿都有黄豆大小,一直到皮肤上,烧成一个焦黑的疤,就如同火炙一样,非常的疼痛!

  卞璞突然呀了一声,说道:“这是龙门居士有名的酒箭嘛!这样看来,那位年轻人竟是龙门居士的门人了!”

  虞姑娘抬起头来问道:“你认得龙门居士的酒箭么?”

  卞璞说道:“曾经听到家父提到过,龙门居士的酒箭,可以烧穿十层布衣,可以烧焦皮肉,而且还要使皮肉中酒毒,即使治好了,也要留下一个疤痕,这人心是多么的毒?假如将这些酒箭打在姑娘脸上,那将如何是好?”

  虞慕琴突然咬牙说道:“哼!你好狠的心肠!我们这笔账总有一天算清楚。”

  卞璞又安慰着说道:“姑娘请不要性急,我们马上回去吧!家父对于这些毒器,有独到的心得,姑娘身上这些疤痕一定可以治得好的!”

  同时,他又无限黯然地说道:“虞姑娘!事情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邀姑娘前来游湖,又何至于发生这些事情?现在姑娘和我在一起,居然我又没有尽到保护之责,我还有什么脸面……”

  虞慕琴姑娘呆呆地坐在小舟的船头,望着一片水波的红柳湖,木然地说道:“你不必为此事不安,这与你是一点干系也没有的!”

  卞璞突然说道:“姑娘,你愈是如此说法,愈是使我惭愧!这次回去,我爹爹能治得好姑娘的痕伤,那倒还罢,如果有什么意外,天地之大,已经使我卞璞无地容身。”

  他说着话,拾起双桨,一语不发,猛然地挥动双桨,将小舟向湖上浮庄划去。

  虞慕琴姑娘忽然心里有一阵微微地震动,她望着卞璞那挥动双桨的背影,半晌,她忽然叫道:“卞……”

  卞璞连忙回头说道:“小弟卞璞!姑娘你是叫我么?”

  虞姑娘点点头说道:“卞璞大哥!你看我这一身伤疤能医治得好吗?”

  这一声“卞璞大哥”,叫得卞璞浑身一震,一缕发自内心的笑容,立即就涌上嘴角,但是,他没有轻举妄动,把已经涌到嘴角的笑容,又收了回去,他停下双桨,慎重地说道:“我刚才说过,家父对于这些毒器解救之道,素有心得,按理说是应该毫无疑问可以药到创复,但是,龙门居士的酒箭,不比寻常,究竟如何,目前尚难预料,但愿能够……”

  虞慕琴姑娘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接过来说道:“卞璞大哥!你不必为我担心,如果医治不好,那只能怨我的命中注定,应该如此。”

  卞璞突然撇开双桨跳起来说道:“我发誓要尽一切力量,想尽一切办法,将虞姑娘这一身的创痕治好,如果虞姑娘这一身创痕治不好,天理何在?像虞姑娘这样好的姑娘,竟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岂不是没有天理了?”

  他说着话,又坐下来拾起双桨,狠命地划了几下,仿佛将一切的恨意,都发泄在这两支桨的上面,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一定要爹爹尽所有的力量,来治好姑娘!”

  他这样一切行动,都瞧在虞姑娘眼里,使这位内心洁白如纸的虞姑娘,竟由衷地泛起一种感激之意。她忽然问道:“卞璞大哥!如果我的创痕好了呢?”

  卞璞立即答道:“那我就要感谢上苍,关爱好人。”

  他忽然又厉声说道:“同时我要为虞姑娘远走天涯,去寻访这位伤害你的人,为你报仇雪恨。”

  虞慕琴此刻不仅是感动,而且是深深地感动,她觉得卞璞那种坦率无私的表现,是她前所未曾见过的,自从认识卞璞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段时间,她对他印象是这样地良好!

  两个人都默然无语了,小舟在湖上行驶得非常之快,不消多久,便抵达湖上浮庄,虞姑娘忍着浑身疼痛,随在卞璞身后,回到自己房内。

  直到这时候,卞璞才郑重地向她说道:“虞姑娘,你暂时忍耐一下,我马上去找爹爹来!”

  他匆匆忙忙转身就走,突然又听到虞姑娘叫道:“卞璞大哥!”

  卞璞落脚旋身,脸露愕然之色问道:“姑娘有事么?”

  虞慕琴认真而又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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