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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逸云唯唯应诺,并将方家夫妇的概略问明,这才返回内室。为免佛道同源金像生出意外,他取出一碗水银将金像浸入,金像立时成了银像,揣在怀中准备明晨上道。

  午后,甘龙造府拜访。年轻人自有他们的天地,两人在逸云的书房中深谈。客套一番,甘龙豪迈地笑道:“云弟,所峰叔说,你将远走湖广省祖茔,恰好我有事亦往湖广一走,你可愿随我一同走一趟么?”

  “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不知大哥到湖广有何贵干?”

  “还不是押镖?重庆府分局昨日传信前来,说有一批红货需运武昌府,这批红货十分贵重,要家父慎重派人押运。重庆到武昌,走的是水路,水路朋友与敝属甚有交情,不必担心。家父不愿前往,但为了安全,命我和二弟三妹走一趟。我想起你也要往湖广,何不同行也有个伴儿呢?”

  逸云笑道:“大哥是管我的饭呢?抑或要我撑船?哈哈!”

  “就算是管饭罢。有你这打虎英雄在,小毛贼怎敢上门找油水?哈哈!”

  “大哥取笑了!水上没老虎,没机会给我侥幸,我还是走贵州算了,免得拖累你们。”

  “不成!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大哥,其理安在?我是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的人,万一强盗劫镖,吓死了才冤呢!”

  “鬼话,三妹说,那晚亲见你扔石子赶大猫,谁说你胆小如鼠?好啦!别推托,要你同行,其实是三妹的意思。你要不同行,只有劳驾你向她说去。”

  “三姐就会作弄人,我能干啥?”

  甘龙叹口气说:“也怪三妹不得。她对你是一往情深,可是你却睁着眼装傻,而且你也确是提不起,要你跟我们练拳脚你不肯,她只能徒呼荷荷。二十岁的丫头,再不出嫁就太晚啦!这次武昌府有一房远亲,也是武林有名的人物,托人传信到昆明,向家叔致意,要结这门亲。三妹是三心二意,把持不定,她要和你同往,给她拿主意,你要不去,她会恨你一辈子。”

  “大哥,我去又有何用?说不定反而坏事哪!”

  “那也是无法之事,你真傻么?她并不是要你出主意,而是要将你和那人比较哪!”

  “我更不能去,大哥,这……这……”

  “别这了,我和二弟都不怪你。老实说,我们还真希望你是我们的妹夫。唉!这是缘,不能强求。你写得一手好字,劳驾,替我们照管文牍琐事,到了武昌事毕,我亲送你到泊罗一走。”

  “要有强盗劫镖……”

  “放心,云弟,三妹会照顾你。再说,要劫鸿安镖局的红贷,不会那么轻易的,哈哈!好啦明儿见。”

  “就这么办,明早一准前往尊府会合。”

  由大理入川,惟有出贵州北上比较好走,远是远了些,但较为方便,这是鸿安镖局云贵川的走镖路线。

  三男一女四匹健马先到昆明,护送一批红货到贵阳,然后悄然北上,由松坎河入川,晓行夜宿,一路无事。

  逸云是一身青褂,腰上缠着褡裢,一头黑亮长发挽在项端,既不象生意人,更不象农家子弟,但那绝世的风姿,却至为抡眼。

  甘龙兄弟一身青色劲装,挎刀背枪威风凛凛,甘凤仍是一身红,劲装将她一身衬得惹火之至,红巾系发,粉面桃腮,亮晶晶的美眉,令人心动的樱桃小口,胸前双峰竞秀,小蛮腰只胜一握,鞍旁插长剑,显得妩媚而又英气胜过须眉,她是一朵盛开的花,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甘龙兄弟走在前面,逸云在中,甘姑娘后面紧跟。这一带山高路险,马儿也心惊胆颤,逸云竟然不太害怕,甘姑娘却芳心忐忑,替逸云担心。

  尧龙山一过,山势往北选题而下,进入了綦江河谷,险峻便少了。

  正通过尧龙山,越过两座山路,猛听一声凄厉的长啸破空顶来,接着桀桀大笑如期而至,声如枭鸟夜啼,令人毛骨悚然。四匹马同时止步,逸云掩住双耳,说道:“难听啦!这是什么畜类的声音?”

  “云弟,别胡说。”甘姑娘赶忙制止他往下说。

  甘龙翻身下马,亮声儿叫道:“鸿安德局甘氏三兄妹,惊扰瞿老前辈仙居,借道赴川,老前辈休怪。”

  “你们来得正好,过来,别呆在那儿。”声如裂帛,十分刺耳,发自对面山麓。

  “晚辈听候吩咐。”甘龙说完,跃上马背,四人同向下走。

  逸云微笑着回头问道:“三姐,这人真是个人么?”

  甘凤面色紧张,闻言不由一笑,随又一正色说道:“别大声让人听见,咱们就可见到那人了呢!”

  “三姐,你面现惊容,难道说这人会对我们不利么?”

  “很难说,这人乃是川南一霸,名叫狂魔瞿非,踞居这一山林左近,凡是经过此地的人,要偶然碰上了他,准有麻烦,假使刚遇上他发狂,那就……”

  “就有天大麻烦,是么?”

  “是的,不死者几稀。”

  “大哥与他有交情么?”

  “交情谈不上,反而被他毁了我们两次买卖,有苦难说。”

  “大哥英雄盖世,怎不诛了他?”

  “他功力奇高,我们惹他不起,只有低声下气,但求平安无事就成。别说了,到啦!瞧唉!造孽!”

  百十丈山口转角处,一株大树下,坐着一个怪人,一头蓬发,其色青灰,身披一袭血迹斑斑灰色齐膝直裰,下身破夹裤,一双大赤脚,身材高大,坐在地下也有五尺高。他脸上够唬人,赤眼塌鼻,短眉阔嘴,獠牙森森,脸无四两肉。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正将身前一具赤身露体的男尸,一条条筋肉慢慢撕下放在一旁,鲜血流了一地,尸体显然刚死不久。

  逸云只觉头皮发炸,也暗中气涌如山。

  相距十来丈,甘龙招手要大伙儿下马,大踏步向前,距狂魔文外躬身一礼说道:“老前辈宠召,晚辈恭聆教益。”

  狂魔连眼也末抬,正将尸体的肚中脏腑缓缓摘出。

  姑娘侧转螓首,不敢正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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