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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论轻功,太白矮仙足可傲视江湖,可是逸云在狂怒中狂奔,功力已运足十成,能追得上他的人,可能还未出生。

  一个时辰后,黄河南岸至潼关宫道中,太白矮仙孤零零地慢慢而行,喃喃地说道:“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孩于确是宇内武林奇才,功艺天下无双。光天化日之下,我竟然将他追丢了,好惭愧啊!老了。”

  他远眺黄河右侧岸边的丛林茂密,叹了一口气,又说:“我到太白山庄等他,他会来的。这二十年来在关外飘荡,竟然让祁连阴魔在居处附近作成作福而不自知,外人还以为我太白矮仙包容他们为祸江湖呢!该回道院看看了。”

  他脚下加快,消失在官道的西端。

  同一时间,逸云从另一处山谷中飘然而出。他道路不熟,不知身临何处,反正他看到了官道便出山到了道路中。

  天色不早,末时末申牌初,官道上寥落的行人,行色匆匆要赶到地头,行商走卒们不管别人的闲事,逸云也不想打扰人。

  官道在山区中横贯东西,地面雨迹仍在,黄色坚硬的地面并不泥泞,可见这一带雨并不大。

  进陕西,该往西走。他信走向西走,步履沉稳坚定,俊面上神色冷漠,毫无表情。

  不久,前面现出一座小村镇,近官道边有一家小酒店,店前酒旗儿高挑。

  他三天来末进食物,肚中确是饿了,大踏步向店中走去。

  店中客人寥寥无几,一个洒保,一个掌柜,还有一个掌锅大师父。店中有六副座头,摆着个大茶壶和茶碗。

  逸云在茶桌落坐,解下了包裹搁在一旁。酒保笑嘻嘻走过来,倒了一碗茶奉上,说:“客官辛苦,歇会儿天气就转凉了,正好赶路。客官可否来碗凉面?小店的……”

  “我要喝两杯,切一只肥鸡,来点烧卤,酒怎样?”

  “酒,小店敢夸口,本地高梁烧,山西老汾,宝丰陈酒,样样齐全,保证地道。”

  “来两斤最烈的。”

  “成,成,高梁烧和宝丰酒包君满意。”酒保颠着屁股走了。

  烧卤是现成之物,酒保奉上一大盘,另外是一盘肥鸡,两斤装的大锡壶,里面是劲烈得难以入口的高梁烧。

  酒保替他整治得够俐落,筛了一大碗酒笑嘻嘻地走来。

  他本来不会喝,酒像一道火流直入腹中,他不管,喝光了一壶,填饱了烧卤,酒一涌,他有点受不了。

  探囊取出两张一两银票扔在桌上,背起包裹,眼朦胧地向酒保问道:“老兄,这儿是什么地方?”

  “好教客官见笑,小地方,这叫山沟集。”

  “东西?”

  “东距河南府渑池县二十三里。”

  “见鬼!我怎么跑到渑池来了?”他推开凳子自言自语,又问:“西面可有宿处?”

  “往西十七里是观音驿,有客店。客官可以歇会儿再走,早着哩。”酒保一面说一面拾起银票,惊道:“客官,财不露白,请收好,酒菜共计八百二十文,一张已够。”

  “给你。”

  他醉醺醺地走上官道,与刚撞到的两名劲装大汉一照面。一个大汉说:“嫩鸽儿,好肥,紧些儿,别飞了。”说完向西大踏步而去,走了十来步回头淡淡一笑,再转身走了。

  逸云心中冷笑,打了两个酒呃,醉步踉跄向西走,酒不住往上涌,他故意硬往下压,不肯呕出。

  两大汉的切口,是说他是刚出道的练家子。要是普通人,叫做肥羊,鸽子有本领飞,羊可跑不了。这是说二一这毛孩子有油水,咱们紧盯他,别让他飞了。

  按规矩,逸云在如黛处学了南北切口,水路黑话,这些黑道秘语各地不同,但相差不会太多的,懂的人,行走江湖大大方便。他该在大汉转身时,伸左掌按住胸膛,再向右一伸,回对方一笑,或者也用切口显示身份。

  但他故做不知,存心生事。这条官道在山里迤俪而西,十分宽敞,可容四车并驰,乃是经营西北的重要孔道,行商旅客络绎于途。可是已经到了申牌正,看看已近黄昏,未晚光投宿,鸡鸣早看天,商旅们都早算好了行程,除了赶路的人,官道上的行人已稀,而且只有西行之人,没有东归之客,因为没有人再往渑池赶了。

  他不急于赶路,走了五六里,到了一座古林前,官道穿林而过。两大汉的身彤,在林侧一闪而过。他虽醉得模模糊糊,但心有所注,两大汉岂逃得过他的神目。

  他踉跄入林,醉眼朦胧,用变了调的嗓音,没头没尾的引吭吟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留……留臭名……哈哈!茫茫世事沧海粟,惟有一醉解千愁,呵呵!但愿醉后歌风月,与汝同消万古愁!哈哈……”

  在狂笑声中,他被路旁石块一绊,向前一栽,却又挺身摇摇晃晃站住了,酒往上一涌,他又咽回肚中。

  两大汉缓缓出林,走到他身畔,一个说:“老弟,喝得太多了。”

  逸云打着酒呃,说道:“还有么?”向前一栽。

  两大汉左右将他挟起,一个一把扣住他的咽喉,说道:“老弟,到林子里歇歇。”

  逸云一晃脑袋,发觉膀子被他们擒住了,他说道:“怎么?你们要谋财害命?”

  “你说得一点不错,你认命吧!”大汉手爪一收,两人架起逸云窜入林中。

  逸云对明喉上紧锁的大手,根本不当回事。到了林中,两大汉将他向下一按。

  怪!他们发觉小伙子浑身成了铁石,屹立如山,立地生根,正咧着嘴嘿嘿向他们笑呢。

  两大汉魂飞天外,火速放手,一个说道:“点子硬,亮家伙!”

  两人刚将腰刀拔出一半,逸云已蓦地大吼:“该死!滚!”双足齐飞,快极!“叭叭”两声踢个正着。

  两大汉飞山路中,直跌出路对面,像两条死狗,滚入沟中去了。

  逸云重行上路,跌跌撞撞向西走。

  不久,身后蹄声如雷,五匹骏马如飞而至。冲过逸云身畔,马上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兄弟们,稍等。”

  一阵马嘶,五匹马在前面十余丈骤急地转身,溅得碎泥四射,人安坐马上稳如泰山。

  马上人是五名中年大汉,长像狞恶,暴眼珠凶光四射,鞍前各插了一把长剑。

  逸去不管闲事,他愈来愈感到天旋地转,打着酒呃往前冲,酒气外溢,走近五人五骑。

  一个大汉沉声叫:“果然是他。”

  另一个人诧异的问:“他是谁?”

  大汉说:“华逸云。大闹大珠台,捣散架老前辈所安排的盛典,就是这小于。”

  另一个叫道:“咱们毙了他,他醉了,免得粟老前辈费心。”

  又一个叫道:“先用马踢他。”

  “上啊!”五人齐声叫,并伸手拔剑。

  这时一辆双头马车,正以全速向这儿驰来,赶车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人,长鞭叭叭,鸾铃狂鸣,马骏,车轻,那是产自开封府的轻型华丽自用客车,特点是车厢四角有雕凤的立柱,凤嘴下挂着流苏珠串。

  车行如飞而至。五匹骏马也在长嘶声中,向逸云猛冲。

  车厢内发出两声娇呼。赶车少年插上鞭挂上缰,取出一把铁胎弓,扣上弹子站起,向后一拉。

  三方面相距,车还在二十丈外,而马已冲到逸云身前。

  弓弦狂鸣,金弹先至。

  逸云双臂一张,哈哈一声狂笑,五匹马如被雷击,向两例飞抛丈外,倒地之声地为之动。

  连珠似的金弹,全部落空。

  五个马上人功力到家,也被抛飞丈外,运功提气落下地面,脸上全变了颜色。

  五匹马死了三匹,最外侧的两匹被撞得跌下沟中,四蹄全折,哀嘶不止。

  马车也停了,在三丈外静静地刹住,两匹骏马不住喷气,不住轻点四蹄。

  驾车少年站在车座上,持着铁胎弓怔怔地注视逸云的背影,胎上现出惊喜的神色。

  逸云踉跄站定,转过身来,眯着醉眼,向驾车少年冷笑道:“你该射马,而且也晚了些,即使你卖弄绝学将人射倒,马仍往前冲还是救不了我。瞧,你一个也没射中,正应了一句话贪多必失,何况这些狗东西都了不起哩。”

  少年脸一红,讪讪地低下了头。

  车厢内响起了极低的轻喟,但迎云仍听得真切。

  逸云转过身,身躯不稳,向五大汉说道:“狗东两们,卸下你们一条狗爪子,替我带讯给金面狂枭那老狗杀才,叫他把佛道同源金像乖乖地还我。”

  五大汉一打颜色,突然间五方飞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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