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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无妨,我一次可带两个人,用咱们的油绸雨披裹住冬衣作浮具,足以支持这两里水面而不沉,至于不重要的行李,只好丢弃了。”

  “好,你去试试。’“

  柴哲将弓箭交给端木长风,向水际走去,在水滨脱下衣衫,只留一条犊具神,系好剑,像鱼一般滑入水中。

  水冰凉彻骨,他不在乎,水花一起,他像一条大鱼,破水前游,去势如劲夫离弦。

  古灵摇摇头,喟然道:“他的水性真高明,谁会相信他是生长在山西缺水地方的人?”

  端木长风笑道:“他的故乡接近汾河,怎会缺水?在大天星寨最后这几个月,徐副会主难许他外出,他在方溶江练水性,竟敢偷偷地窥探麻家寨的阑房,与麻家的小茫大打出手。其实,他这人不好色,探阑房出于好奇,并无他意。麻小茫在夜间不知他是谁,叫来了八勇士,追逐到河边,从岸上打入河底。”

  阑房,是苗人村寨中特有的建筑,大而高,是村寨中唯一的高楼,平时阑房中不住人,农暇时,寨中父的老与邻寨的主事人商定,晚间将那些怀春的未婚男女情上楼中。寨中生起髯火,载歌载舞,任由那些怀着男女在楼中自由择偶,尽一夕之欢。在辰州附近,风俗又不同,那儿不设阑楼,而是所谓跳月俗称三月三日放野。

  茫,苗人指本地的土司,意即长官。小茫,就是小土司,小长官。

  “结果如何?”古灵颇饶兴趣地问。

  “以一比九,他将九个苗人全放倒,灌满他们一肚子水,然后悄然溜走。麻小茫整整半个月起不了床,还不知被谁所揍呢。”端木长风笑着说。

  “副会主调教出来的人,十来个苗人算得了什么?”

  “很可惜。”端木长风感慨地说。

  “可惜什么?”古灵问。

  “徐副会主共调教了三批门人,这一批的五个人中,柴哲是最糟的一个。’他天份高,聪明过人,只是悟力不够,因此成就不大。在三位男弟子中,他的艺业倒数第甚至还不如他的师妹李凤。假使他能多下苦功,日后确是本会的支柱。要不是他对蒙番语言极为纯熟流利,小侄倒希望让他的师兄程忠或江;华前往西番,可惜他两个师兄连苗语也不够熟,更不用说蒙番语言了。

  古灵淡淡一笑说:“少会主,我们赌个东道,如何?”

  “赌什么东道?”端木长风问。

  “少会主认为他在师兄妹中,只能胜得了他的五师妹周蒙?”

  “正是。”

  “他的大师兄程忠的艺业,比少会主如何?”

  “这……程忠可力拼小侄三十照面。”

  “柴哲呢?”

  “也许可接下小侄十余招。”

  “能在百招之内将他击败,老朽将无价至宝解毒灵珠奉送少会主。”

  “这……”

  “如果少会主输了,或者百招以内无法取胜。那么,让少会主在会主之前,替老朽说几句好话,请会主让老朽退休,辞去内堂堂主的职务。”

  “你……”

  古灵叹口气,苦笑着说:“近来,本会接二连三出了不少纰漏,内外坛皆有人叛会。老朽身为内堂堂主,职司戒律及执法,疲于奔命。同时,过去老朽与那些叛会的人,曾是知交好友,少会主当能体会老朽执法时的心情。老朽年将就木,确是老了。

  想当年,我七煞掌古灵心硬如铁,含笑杀人,高歌夺魄。到如今,不知怎地,心肠已有点发软了。你看,柴哥儿拼老命救了那黄祥小贼,我不但不忍心责备他,也硬不起心肠将黄祥丢下山崖,居然允许柴哥儿照料他。你想,我是不是老得性情大变,快进坟墓了?”

  端木长风低下头,久久方黯然地说:“古叔,小侄认为不是古叔性情大变,而是感慨过深所使然。古叔在会中的地位和名望,以及替本会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可说无与伦比,家父恐怕不会让古叔退休的。小侄知道古叔为难,去年搏杀专诸坛叛会的猛狮赵琛,古叔事后吐血近升,皆因古叔与赵琛早年有深厚的交情,职责所在,忍痛执法,内心不无歉疚。古叔,本会还须倚仗古叔支持,希望你老人家能振作起来。这次西番之行事了,小侄将向家父进言,日后接受买卖,必须详加调查,务必以江湖道义来决定取舍,不再滥收酬金。这样一来,小侄相信本会的人,便不会再发生叛会的事了。’”

  “但愿如此,少会主毋忘此言。”古灵叹息着说。两人说话的声音甚低,附近没有人。文天霸站在鞍口向下凝望,白永安与社珍娘在松林中歇息。由于会务的事打岔,他们把以柴哲打赌的事忘了。

  这座五星池,其实不是死水,水的出口在第三座小峰与第二座小峰的山鞍部,那是一处泄水口,秋冬是枯水期,水不再向下流。他们所站处,出水口被峰脚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不到。

  出水口也是绝路,水泄了百十丈高崖,下面形成瀑布和深壑,春日雪化期,瀑布极为壮观,可惜泄水为期短。虽是出水口,但峰下的人如想向上爬,不插翅便难以飞上,下去同样困难,所以也是绝路。

  柴哲所要到的地方,恰是出水口,他的身影消失在峰脚背后,久久不见出来。

  端木长风回到松树下,突向古灵道:“古叔,你看柴老弟会不会已经找到出路,丢下我们独自溜了?”

  古灵摇摇头,沉静地说:“他这人意志坚强,仅举动变幻无常,很难摸清。心地善良。非我道中人,我想,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但在危难之中,他决不又临难苟免的,他有他的抱负,早晚要走的,但不是现在。”

  “小侄得提醒副会主,好好注意训练地。”“训练他凶残好杀?恐怕为时已晚了。”

  “不会太晚,叫他跟随荆轲坛主九阴吊客于天南一年半载,保证他会成为一个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人。”

  两人坐在树下谈谈说说,十分轻松。出水口的柴哲,却在流汗挥剑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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