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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本来,五岳狂客一群人该放弃追踪的,黑蝴蝶一群人有另三拨人掩护,假使下手擒人,必将引起公愤,众怒难犯,吃不消得兜着走。可是,他们不死心,准备在二海附近找机会动手,得手后便从古道自西宁返回中原。甚至还想再遇上古灵,连古灵七人全部擒解四川法办哩!

  无为居士、江淮暴客、黑蝴蝶三伙人,都是前往乌斯藏抢劫法王的,彼此心中有数,利害冲突,各怀鬼脸。但为了怕番人寻仇报复,不得不暂时容忍,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逐渐有暂时联手结合的趋势。

  至于闽老人一行六人,谁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他们绝口不谈来龙去脉,不吐露来踪去迹,显得极为神秘,而且对沿途的地理山川似乎十分熟悉。

  五拨人各带了通泽,但闵老人六个人似乎都通晓番语,沿途与番人打交道,极受番人的欢迎。

  柴哲在赶路中,不忘苦练绝学,在冰天雪地的艰苦境遇中,他比任何人都苦。其他人全都将练功的事登诸脑后,除了赶路,便是进食和睡觉。他却要勤练不辍,早晚更是加倍用功。

  只有知道自己处境危险的人,方能勤练不辍,时时警惕,刻苦自励。也只有这种人才经得起考验,才能有成。

  经过向老人的一番指点,他灵智大开,艺业日进,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他自己的成就。

  他身上有两件东西,从不在人前露相,那就是竹萧和神匕藏锋录。好在番装不离身,昼夜不需脱除,怀中可藏大量物品,连古灵一群人都不知他装了些什么东西。

  一早,他离开番人的帐篷,天宇暗沉沉,风雪已逐渐减弱,似有放晴的迹象。

  他踏雪而行,登上一座小山,用雪净了脸,脱下臃肿沉重的皮套袄,首先练半个时辰真气,其次是拳脚、兵刃、最后是暗器。近来,他发觉自己已能六合如一,神与意通,似乎已到了内家所谓任督已通,玄门弟子的三花聚项五气朝元,佛家所谓清净四大,超然界外的境界了。

  他左手食中指的指缝中,挟了一支铁翎箭,眼神落在飘落的雪花上,信手一弹,箭化虹而出,击中了两丈外他心意所注的一颗雪花,“得”一声箭贯人一株小树干。近来,他已极少练连珠箭,尤其避免一发三支或五支。他认为数多则力分,无法击破练了气功的人体。同时,不发则已,发则必中,中必是要害,何用多支?多支表示自己没有信心,功夫到家断无不中之理。

  人就怕缺乏信心,信心却又需要真才实学培育;经过索克图牧地的凶狠搏斗,他对自己的艺业颇具自信,虽不曾与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宿较量过,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惧怕任何人。在两丈内击中飞舞着的雪花,而且是在昏暗的黎明天色里发射,连他自己也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不论兵刃及暗器,出击时全凭以神御刃,六识俱到,五通归一,这才是所谓化境。至于认位出招,辨物出手等等,已是下乘手法,手永远跟不上神意,永远感到力不从心,这种人必须痛下苦功,花一二十年功夫,是否能达到他目前的境界,尚无把握哩!

  他连发十二箭。每一箭皆有如神助,箭箭中的。他深深吸人一口气,举步上前抬箭,缓缓地逐支捡拾,一面不住忖道:“少庄主这几天来,对我的态度转变得有点离奇,言听计从近乎巴结,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缓缓地抬起最后一支箭,突然心生警兆,感到有人向他接近,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袭到,令他本能地顺势伏倒,向侧急滚。

  “唰”一声响,一支狼牙箭几乎贴背擦过,从后脑掠顶呼啸着向前飞,“笃”一声射入前面的树干中,深入五寸有奇。高山地带的针叶树久经风霜,而且在严冬时节,木质坚硬无比,普通的刀枪很难损及树干,箭更难在百步内射入一寸半寸。而这支箭却深入五寸以上,委实骇人听闻,即使练了六七成气功,恐怕也禁不起如此凶狠霸道的一箭。如果射中未运气护身的人体,透体而过并非奇事。

  他滚到树后,抬头搜视。

  他原是面向冬窝子的,暗袭的人从背后发箭,背后是西北,刚抬头,便看到第二支箭破空而至。

  不但看到箭,也看到人。六七丈外的雪堆后,站着两个番装番人,正发射第三第四箭。看他们的发射姿势,便知是行家,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一闪即至。

  他滚至树后藏身,接着突然跃起,慌若惊兔般窜出两丈余,猛地向下一伏。

  第五第六两箭,从他头顶飞过,啸风声似隐隐风雷,箭的劲道委实惊人。

  两名番人知道遇上了强敌,三十六着走为上策,突然扭头便跑,脚下奇快。

  柴哲本待衔尾急迫,蓦地山下传来了古灵的大叫声:“柴哥儿,快来。”

  他脚下一顿,刚站起想窜出的身躯刹住了。

  两名番人又回身发了两箭,落荒而逃。

  他向侧一闪,两箭落空。

  “柴哥儿!”古灵的叫声又至。

  他只好放弃追赶的念头,回身拾取番人遗落的箭。本来,他可以一面追,一面向古灵示警,可是,他认为这两位番人是附近仇视汉人的番族,假使惊动古灵,追上之后,必定闹出事来,还是放过他们算了。

  他拾了三支箭,向山下走去。

  古灵在山下等他,领着番族的一个中年番人。原来冬窝子的番目派人急急地来找古灵,古灵却不懂番语,比手划脚缠了许久,半句话也没听懂,只好找他来做通泽。

  他和番人用番语交谈,原来是番目要派人到色纳楚河口的毕拉寺献牲,问古灵七位汉客愿否同行。预定明早动身,如果同行,必须及早准备。

  献牲,也就是将肉用牲口供给喇嘛食用。本地区的番人,迷信之深,委实出人意表,家中穷得有一顿缺一餐,但千方万计也要弄些金银、牲口,甚至女人,无条件地供给喇嘛享受。他们怕神鬼怕得要死,宁可饿肚皮,也要将辛苦得来的金银供给喇嘛享受,只求喇嘛替他们消灾。喇嘛的权力,比宗主或头人的权力要大得多,番人有时敢反抗宗主或头人,却绝不敢反抗喇嘛。这地区分为两种人,一是最富的人,另一是最穷的人。富的是喇嘛,最穷的是番人。番目与头人虽也富有,但比起喇嘛来,仍然相差悬殊。

  番人逐水草而居,游牧各地,虽也有些建寨定居,但只限于极少数的部落。因此,统治中心以寺院为主,专院所在地,也就是番人的交易中心。

  自从蒙人人主中国后,深知宗教的力量,所以善加利用,在中原放任与扶植佛道两教,在番藏则培植喇嘛,便于统治。

  大明将蒙人逐走,在番藏地区的政策,仍然沿袭蒙人,在西宁设立僧纲司,于西宁、碾伯、南川等地建喇嘛寺,由皇帝亲赐匾额,大封喇嘛、禅师、灌顶国师、大国师、西天佛子……这都是统治的手段,确也收到谈所的效果,却使这些蒙番民族,永远滞留在愚昧时代中,积弱不振,种族凋零。

  毕拉寺,建于色纳楚河河口,地当往来要冲。东沿玛楚河下行,从古尔板昆多仑河人四川。西可至乌斯藏,北可到西宁,南至通天河,抵乌斯藏的巴塘。

  这儿是本地区番人的贸易中心,也是礼佛的圣地。除了毕拉寺的雄伟佛殿外,也有几个定居的番寨。

  每当六月六日晒佛节到临,这一带附近数百里的番人,全都盛装诚心前来予会,盛况空前,可望聚集万人以上。但平时,尤其是隆冬季节,除了喇嘛外,便只有附近几座番寨有人。

  喇嘛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一家大小住在寺中,也有女的喇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在念经拜佛之外,大参欢喜之弹,装神弄鬼,作恶多端。

  那时,黄教崛起但尚未普及,这些红衣喇嘛简直不像话。附近的番人,轮流奉献上自己的财物牲口,供养这批废人,死而无怨。

  听说番人要至毕拉寺奉献牲口,柴哲正合心意,便将番人的意思向古灵说了,接着用汉语说:“咱们乐得利用他们的奉献机会,同至毕拉寺,打听谢金两人的行踪。”

  “好,咱们明天与他们结伴而行。”古灵点头首肯。

  柴哲将古灵的意思向番人说了,顺手将拾来的箭递给番人,问道:“这些箭是谁的,你认得么?”

  番人将箭接过,仔细察着良久说:“这支箭铁杆,鹰翎,狭锋镞,长有三尺,我们附近没有人使用这种箭。汉客,这种前一支可值五头羊哩!”

  “会不会是蒙人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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