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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你给我听清了,你这条死鲨鱼。”四海功曹厉声说:“你们先杀人放火,总不能不让人点灯揍人。那些神秘刀客,不瞒你说,我也不知他们的来路。而我奉到的指示,是三山园与陈家大院,有人聚众图谋不轨。老天爷!你知道事态是如何严重吗?”

  “什么?聚众图谋不轨?”虎鲨大吃一惊。

  “不错,聚众图谋不轨。哼!杀人放火算不了什么,图谋不轨可是抄家灭族的天大祸事。卅余年前江南奏销案,杀掉江南上万个富豪仕绅。明史案,死二百十人。江南忠义案,死千余人。还有什么江南科场案、哭庙案等等,一死就是上千上百,咱们江南似乎成了叛逆的发源地,你们想死,也不用背上这种罪名。”

  “这……这从何说起?这……”

  “城防守军并防守行两衙门,已经得到风声,已派员知会府县,说是江北扬州作逆潜来镇江图谋不轨,勒令府县全力侦缉。好了,我不能说得太多,你们如果胆敢再出动众多好汉生事,让满城的官兵出动,谁也包庇不了你们,你们好好去想吧!”

  送走了六位公爷,虎鲨父子流了一身冷汗。

  不能聚众,就只好化整为零啦!

  虽则化整为零实力单薄,对付不了一等一的高手,但总比出动大批人手,而不幸被官兵痛剿来得划算些。

  在金山凌家,与焦山夏家聚会的人,当夜更化整为零,组成小队追查那些神秘刀客,不敢大规模出动,打击力量有限得很。

  任何人胆敢藐视官方的压力,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尤其是大清皇朝正厉精图治,镇压雷厉风行时期,有那些拥有实力的豪强土霸,都不敢明目张胆横行不法,随时都可能被一些以抑豪强、惩土霸为已任的清官廉吏,抓住某些罪状辫子送上法场。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镇江的豪霸和江湖仁义大爷,他们不是铁也不是钢,岂敢冒大不韪进官法的炉?

  一场可能大规模寻仇报复的血腥行动,因而化为零星的、暗中进行的小规模搏杀。

  京口驿码头的最南端,里外的河滨泊了一艘客货船。以漕河的航行船只来说,这种船已经算是中型大船了,可载人也可载货,一般大商号都备有这种自用的船只,小批人货不需船行租船。

  船有完备的舱房,双桅。

  天黑了,却不按规定升起桅灯,全船黑沉沉,看不见人影。船前后用巨缆系牢在岸棒上,右舷向外侧,似乎像是上航的船只。

  长长的跳板向上搭在河堤上,河提成排的老柳,树枝在寒风中摇曳,不时可听到阵阵风涛声。

  河水向北流,水枯期水冷澈骨,不可能有人在水中活动。

  天黑水暗,有人也看不见。

  可是,船上的人就知道水中有人。

  舱内隐约传出金钟声,外人当然不知道钟声的含义。

  一声暴响,一排舱窗内,弹出十余根九合金丝制的三四丈长怪索,每隔一尺,分出两根两尺长的横绳,绳端各有三只四尖倒挠的两寸钩。

  船全长九丈五尺,宽两丈四。

  这是说,九丈左右船的外侧水面,宽四丈的水上水下,全在绳钩的控制下,稍大的鱼也可能被钩住。

  绳钩像是拦江串钓,更像天网向下罩。

  一阵水响,浪花飞溅,廿余个黑衣人分列在船板上,吆喝着收绳。

  共钩住两个穿水靠的人,绝望地用分水刀拼命砍钩索,被拉近船边,刀丢掉了,手也被钩牢,鲜血淋漓,挣扎乏力。

  “要活的!”前舱面传出沉喝声。

  片刻,全船沉寂。

  俘虏已弄进舱,绳钩也整理妥当,放回舱窗特设的弹桶内,皆可重新弹出,擒捉水上水下的人。

  片刻,河堤外半里的坡地有了动静。

  廿名灰衣人分为四组,蛇行鹭伏接近了河堤,居高下望,怪船黑沉沉鬼影俱无。

  一声呼哨,四组人现身登上河堤。

  一声锣响,舱门舱窗纷纷拉开,伸开廿余支火把,立即火焰熊熊,光亮如同白昼。

  又一声金鸣,河堤后面,廿名灰衣人身后,出现八组刀阵,每组四把刀,卅二把狭锋单刀映着火光,发出刺目的闪烁光芒,卅二具长盾像是铜墙铁壁。

  “咱们下去拼了!”有人大声下令,要向下面的怪船硬冲。

  船舷板上,分列着廿名箭手,廿张弓徐拉,引弓待发,狼牙闪闪生光,谁敢冲?

  前舱面站着三名穿狐袄的人,背着手神态悠闲,似乎在观赏夜景,而不是指挥一场惨烈的搏杀。

  “已经有口供了,还要人干什么?”那位身材稍高的人大声说。

  “对,不要活口了。”另一人说。

  “也许,这里面有重要的人物呢!”为首的人不同意灭口:“全杀掉了,咱们如何交代?”

  “首脑们是不会来的。”身材稍高的人说。

  “不一定,问问看并不费事嘛。”

  “也好。

  “喂!你们里面有呼风唤雨或者神爪冷镖吗?”为首的高声问。

  廿名黑衣人皆以黑巾蒙面,不可能认出身分。

  “你们到底是何来路?”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问:“亮名号,也许咱们可以交朋友。”

  “交朋友?你们是什么混帐东西?可恶!居然敢说这种话,哼!”

  “你们是张秋山的朋友吗?”

  “不要白费口舌。现在,我给你们活命的机会,愿意招出长春居士父子藏匿处的,丢下兵刃向下走,上船。这是唯一的活命机会,不要轻易放过了。谁是第一个上船的人?”

  一声锐啸,廿名黑衣人向下一挫,飞掠而退。

  再快也快不过近距离的劲矢,锐啸刚起,箭已先一刹那离弦,弓弦狂鸣声中,箭雨贴河堤射到。

  一阵惨号,廿名黑衣人倒了三分之一以上。

  后面,卅二把钢刀四把为一组,步伐整齐向前合围,左手的长盾障住身前要害,暗器休想射进这种铁叶盾,刀剑砍在盾上毫无用处。

  十名丧了胆的,只想逃命的乌合之众,怎逃得过这场大劫,盾将人两面一夹,刀贴盾缘刺出,来一个死一个,好惨。

  片刻,附近除了血腥之外,看不见人影。

  天地暗沉沉,一切重归寂静。

  金山玉带桥附近的那座大院里自从长春居士带了自己的人走了之后,该派出活动的人,已先后陆续乘船走了。

  呼风唤雨也带了人离开,连他那些心腹,也不知道他到何处去了。

  长春公子没走,返回客院安顿。

  江南一枝春已是长春公子公开的情妇,所以也公然与他同房住宿。

  客房生了烤火的暖炉,冷意全消。

  仆人为他俩彻上一壶好茶,知趣地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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