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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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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近午时分,码头上显得忙碌非常,四五十艘船此泊彼出,人声吵杂,人热天,码头似乎更是热浪蒸人。 他离开码头,打发走几个关心闹江鲨市找他问消息的朋友,匆匆到了自己的小屋前。左邻住了一垃姓杨的小伙子杨柳青,廿来岁乳虎似的年青人,自己备有小艇的跑单帮小混混,替一些小货主运货,也乘载三五个附近城镇旅客作为代步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双肩担一口活得顶愉快,嫌钱不多也不少,比那些有老婆和一大堆儿女的人强多了。 杨柳青正从街尾向家门口走,脱掉了上衣挂在赤膊上,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结赏肌肉,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神采奕奕,黑油油的大辫盘在头上,粗扩的气概颇为引人注目。双方在自家门前照了面,杨柳青举手打招呼示意。 “喂!周二哥。”杨柳青一脸笑容:“怎么啦?垂头丧气无精打米,输掉裤予了?”“见了鬼啦!”周二从腰带上取下锁匙开门锁:“胡老大被巡捕弄走了。” “哈哈!胡老大被抓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耽心的?真是。” “这次恐怕牵涉到守备衙门。” “哦!这就难怪你耽心了,那些旗人心狠手辣,得好好打点才是。唔!知道原因吗?” “听李巡检说,胡老大窝藏了两个叛逆,一个姓尹。真是见了鬼啦!胡老大怎会窝藏叛逆?这分明是……喂!你怎么啦?” “姓尹。”扬柳青自言自语:“想想看,唔!尹……” “你在说些什么?”周二追问。 “不是湖南方面的。”杨柳青抬头笑笑:“姓尹,可能是均州方面的尹世明。” “均洲的尹世明?尹世明是谁?” “去年三月天,均州有人造反,首领是一个叫尹世明的人,旗号是反清复明。” 杨柳青泰然地说:“闹了两个月,连均州也没打下就被开封的八旗兵赶散了,尹世明失了踪,榜文土赏格出了一千两银字。周二哥,你可得小心了,旗人对偷鸡摸狗甚至打家劫舍都可以容忍,就是不放过造反的人,牵进去可就麻烦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哎呀!”周二脸色大变:“该死!怎么扯上了这种上法场的倒楣事?真不妙。”说完,匆匆进门。” 杨柳青摇摇头。苦笑一声,开了锁也进了自己的家门。门是从外面上锁的,但小客厅中却有一位扎须大汉在品茗。壮得像头大拈牛。 “老弟,胡老大真牵涉上尹世明?”扎须大汉放下茶杯问。 “很难说。”杨柳青信手掩上大门,将上衣往桌上一丢,打横坐下自己斟茶:“官府方面,早已知道胡老大两面擎钱,不关紧要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胡老大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明时势知利害,像尹世明这种烫手的事a按理,胡老大是不会去碰的。但如果尹世明想投到那边去,又当别论;那边的人肯花钱。为了大捞一笔,胡老大很可能作孤注一掷冒一次大险。所以官府抢先下手耍他表明态度;官府那些人是相当能干的。” 那边是指吴三桂的大周王朝。江对面往南直至湖南常德府,目前是双方前哨活跃的乱区。讨逆主将蔡总督一度曾经占领常德,在常德建立指挥部,目下驻节长沙岳州之间亲当前敌,这一带便成了游击区。朝廷派来的主帅宁南荡寇大将军顺承郡王坐镇武昌。荆州则由另一皇亲安远靖寇大将军多罗贝勒节制军务。这位贝勒爷不但是沙场老将,而且精于情报战,在满清入关的前几年。它的情报特务不但控制了北五省,甚至远派至江南,混入流寇中做情报工作,伪装流寇打家劫舍,捣乱大明皇朝的江山。这次他带来的一些得力部属中,就有许多三十年前出类拔萃的名谍秘探,不但封锁了游击区,阻绝吴三桂的外援,也澈底切断了吴三桂四川方面的联络,四川的叛军无法出川与吴军会师武昌。 康熙大帝曾经下旨给蔡毓荣,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自古汉兵逆乱,亦惟以汉兵剿平。这就是满清以汉制汉的最高指导原则。因此,多罗贝勒仅躲在背后牵线,利用汉人进行谋略战。军事方面,由蔡毓荣的绿旗(汉军旗,不是尔后的绿营)指挥汉人的兵勇进行战斗,八旗兵始终在后面督阵,如非战况危急,八旗兵是不加入战斗的。 蔡毓荣是奉天人氏,是大明皇朝丢弃辽阳土地之后,被满清收编的所谓关外人。这几十万彪悍的关外人,编成了汉军旗,属满清八旗之外的汉军八旗精锐,满清人就靠他们起家的。入关之后,这些本来是大明皇朝的人,把大明皇朝打得烟消云散。蔡毓荣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荣任湖广总督。名义上它是满洲人,其实却是不折不扣的汉人。用汉人来打汉人,康熙大帝已成功了一大半。蔡毓荣果然不负主子所托,花了十二年光阴,把吴三桂的大周王朝打入十八层地狱,历史上所称约三藩之乱就此落幕。大汉眼中有不悦的神色,说:“如果他们的消息正确,会影响我们吧?” “那是无可避免的事。”杨柳青淡淡一笑:“风色不对,过一段快活日子并不是坏事。钟兄,要小心些,咱们千万不能卷进去。这段时日里,咱们到府城快活去,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也只好这样了。”渣须大汉无可奈何地说:“胡老大玩命的日子不会长久的,他太贪了,早晚会把命玩掉,也许会连累了我们。” “咱们也在玩命,不是吗?不要怪他,咱们小心些就是了。弄些吃的,晚上去打听一点风声。” 兵荒马乱,人人都在玩命。有些人玩命是为了苟延残喘;有些人玩命是为了发财。国难财很好发但也容易把老命也赔进去。 杨柳青拥有目己的一个小小集团,五六个人,规模小,暴露的机会也小。 南面两省交界处的石门山区和武陵山区,有不少逃避兵灾的人,需要生活必需品过活,尤其是需要不可或缺的盐。他这小集团干的就是走私日用品和盐入山,进出封锁线风险极大,那可真的是玩命。官兵与叛军都是要他们老命的人,那些散兵游勇和强盗土匪,都是要命的凶神恶煞。要发财或者苟活,都需要付出代价的。人活着真不容易;要活得好更不容易。 午后不久,隔邻的周二便离开了家,直至二更初正之间,方兴高采烈地返回,而且脸色发青,已有了七八分酒意:这位仁兄喝得愈多脸色愈青。 周二还记得门是上了锁的,总算没糊涂得把门推破。正在摸索开锁,手忙脚乱无法开启,斜刺里闪出一个黑影,一把夺过它的锁匙说:“我帮你,你真不该。喝了那么多。” “你……你是谁?”他大看舌头说,伸手夺锁匙:“婊子养的,少……少管我的……” 另一个黑影出现,一劈掌把他劈昏挟住了。 他被一盆凉水泼醒,睁开胧醉眼,首先便看到四个黑衣黑头罩,只露出双目的怪人,四双怪眼凶光暴射。凶狠地死瞪者他,不由心中一冷。酒意醒了一半。 “你……你们……”他吃惊的叫。挣扎欲起。 一只大手压住了它的右肩,把他压牢在凳脚下的砖地上,重得像一座山。 “不要管咱们是谁,好好回答在下的话。吉凶祸福,完全在于你的合作态度好坏。”按住他的怪人说。语音阴冷。带有无穷鬼气和凶兆。 “在……在下……”他几乎语不成声,显然肩上的痛楚和压力,仍在一分分增加,令他大感吃不消。肩上的痛楚和压力,仍在一分分增加,令他大感吃不消。 “胡老大回来了?”怪人问。 “申……申牌左……左右释……释放的,弟兄们在……在望江褛治,……治酒,替……替老大压……压惊,睡……驱除晦……晦气。” “他在巡检衙门怎庆说?” “他……他什么都……都不知道,没……没有什么好……好说的,挨了几下重的,但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什么?” “姓尹的事呀!那……那尹世……尹世明……” “你怎么知道尹世明?李巡检只说一个姓尹的。”怪人眼中凶光更炽:“说|你怎么知道的?” “是……是隔……隔壁的杨……杨老弟说……说的。” “隔壁?左或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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