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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七章 两个孤星

  两匹健马驰出盐官城,两位骑士马鞭轻摇,意气飞扬。七月天,在这一带山区赶路,不需赶早动身避暑热,日出上道依然凉风扑面,今人神清气爽。

  两骑士皆穿了青紧身,青帕包头。后带了马包,一看便知是来自关内的长程旅客。

  官道小得可怜,崎岖不平只通人马。走在前面的骑士年约三十出头,高大魁伟精壮结实,粗眉大眼,狮鼻海口,脸色如古铜,留了八字大胡,粗犷之气外露,大眼冷电四射,相貌威

  猛。鞍旁插了一把长剑,皮护腰挂有百宝囊,颇为神气。

  后一名骑士正好相反,五短身材,尖嘴缩腮,鼠目阴沉,薄唇,双耳招风,看相极为猥琐,年岁不比前一骑士大,但脸貌似要老上十年。带的兵刃也是剑,剑的尺寸,只有两尺六。

  高大的骑士抬头望天,扫瞥了满天朝霞一叩良,扭头道:“贤弟,今天无论如何要赶到西城,不要再耽搁了,去晚了可能要白跑一趟。”

  瘦小贤弟咧嘴一笑,说:“大哥请放一千个心,到西城只有九十里路,官道虽小,但不至于迷路。何况咱们盘缠已足,沿途没有逗留的必要,对不对?”

  “但愿如此。愚兄只耽心你手痒脚痒,惹事招非而耽误行程。罗老大不会在西和久等,不能去晚了。”

  “大哥笑话了。”

  “你看咱们从西安府赶来,区区数百里且有坐骑代步,竟然从春到夏走了近百日,像话吗?”

  “大哥你请别咦叨了,小弟答应你不再惹事,好不好?”

  “但愿如此,走!”

  近午时分,已起了六七十里。前面三岔路口,出现一座凉亭,两侧奇峰壁立,亭右有四五间茅舍,好一座幽静的小山村。

  大哥鞭梢一指,笑道:“瞧,酒旗儿飘扬,该打尖了。”

  “是该打尖了。昨晚辛苦了一夜,马倒是撑得住,人可乏啦!看见了酒旗子,小弟的酒虫可就给引出来了。”

  凉亭中,已被一位旅客所占据。亭中的石桌摆了两壶酒,两碟小菜。旅客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剑眉虎目,虎背能腰,穿一身半新不旧的灰直裰,脚下穿的却是精工制造的快靴,凳旁搁了一个中型包裹,风尘仆仆,独自据桌小酌,斯斯文文,从容不迫。除了生得雄壮之外,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而且神色安详,显得朴实素净,仅气概不凡而已。

  两人在小亭前方下马。大哥在亭栏挂上缓,向不远处的小店亮声叫:“伙计,也替咱们弄些酒菜到亭中来,要快。”

  一名店伙举手招呼,笑问:“客官要些什么酒菜,但请吩咐,小的……”

  贤弟哼了一声,接口叫道:“少噜啸,好酒好菜尽管上,你这鸟店能有什么好东西?大爷我要龙肝凤髓,你有吗?”

  店伙吓了一跳,匆匆进店去了。

  贤弟随大哥入亭,在石桌对面抢先坐下,瞪了旅客一眼,不耐地叫:“喂!把你酒食挪过去些,一个人占了偌大的桌面,也不怕折了你的草料。”

  旅客不介意地瞥了两人一眼,默默地将自己的酒菜挪至面前,笑道:“两位好像从关内来,幸会幸会。”

  “不能来吗?”贤弟冷冷地问。

  “在下也是从关内来的。”

  “少废话。”

  大哥似乎没有贤弟那么盛气凌人。笑道:“贤弟,不可无礼。”

  “没关系,令弟风趣得很。”旅客含笑化解,推过酒碗说:“喝两口提神,别客气。”

  “谢谢,咱们已叫了酒菜。”大哥推回酒碗道谢,坐下又道:“兄台也来自关内,难得难得。贵姓?”

  旅客盯了贤弟一眼,眼中涌起奇异的神色,笑道:“兄弟来自西安,姓任,名和。”

  贤弟鼠目一翻,大声冷笑道:“呸!你他妈的寻大爷开心吗?天下间哪有姓人的?你少给我嘻皮笑脸耍宝。”

  大哥拉了他一把,笑骂道:“你这张臭嘴,穷嚷嚷丢人现眼。”

  “大哥,小弟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人家确是姓任,任姓的任,如果是姓读音是人。你少见多怪,不怕任兄笑话?”

  贤弟哼了一声,脸红耳赤地说:“只闻天下间有姓牛姓马姓羊的,谁知道还有姓人的人,简直乱七八糟。”

  大哥转向任和笑道:“那位是兄弟的拜弟,姓卢名吉祥。他是个粗人,任兄休怪,休怪。”

  任和呵呵笑,向卢吉祥道:“卢兄姓鹿?不姓驴?”

  卢吉祥大怒,站起伸手隔桌便抓,骂道:“狗娘养的,大爷打断你满口狗牙……”

  “乒乒乓乓……”任和大惊之下,急忙闪避,闪急了些,。手带碗碟,酒菜全往地下掉,碗碟打得粉碎。

  “咦!你……”任和惊煌的叫。

  大哥一手拨开卢吉祥的手,喝道:“贤弟,你又惹事?”

  “瞧这狗娘养的家伙,可恶,非揍他一顿不叮。”卢吉祥愤怒地大叫。

  任和战栗着说:“老兄,你……你怎么开……开不起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

  “好,小可向你老兄陪不是……”

  “大爷还要揍你。”

  “算了,坐下。”大哥沉下脸叱喝。

  卢吉祥恨恨地坐下,恨恨地说:“这次饶了你,早晚大爷要砍下你的脑袋来做夜壶,你等着瞧好了。”

  酒菜已经送到,替任和解了围。卢吉祥气冲冲地倒了一碗酒,咕咯咯一口气喝干,吧唧着嘴唇,方无限满足地消掉刚才被惹起的一口恶气。

  任和知费了半天口舌与店伙打交道,付酒菜钱赔碗碟,认了。

  官道西南行,三岔口就在亭西,岔开的两条路,北走巩昌府,南走西和城。

  西和城方向,大踏步来了两名大汉,背了行囊,佩了单刀,一头汗水向小亭走来。踏入小亭,为首的大汉摘下遮阳帽,卸下包裹向同伴说;“三弟,都是你不好,不早些动身,在大太阳下赶路,委实不是滋味,要是听愚兄的话赶早,这时咱们该已出了祁山了。”

  三弟哈哈大笑,走近茶桶说:“二哥,你急什么?该咱们走的路,早晚会走完。咱们如果命走过不了祁山,起早也是枉然。当年诸葛亮北伐中原,六出祁山,到底没有出成,命中注定你出不了祁山,出一百次也是白费劲。”

  二哥撤撇嘴说:“二哥我混了大半辈子,从来就不信这命运两字。”

  卢吉祥大为不耐,一掌拍在石桌上,大吼道:“滚出去!唠唠叨叨扫了大爷酒兴,惹火了大爷,大爷宰了你们挖出心肝来下酒。”

  四句话,有三声大爷。二哥登时变了脸,发出一声咒骂,抢迈两步飞踢卢吉祥的腰肋。卢吉祥反应甚快,斜闪半尺掌向后削出,反击对方的脚背,骂道:“小子找死……”

  “住手!”大哥沉喝。

  两人左右一分,闻声止住冲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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