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云中岳 > 草莽芳华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一五四 | |
|
|
这一带岸陡如绝壁,可知水势必定相当湍急,因此将江岸冲刷成了崖壁,下面深不见底,尸体早就被水冲走了,谁还愿意下去打捞? 大汉口中不说,但心中却暗暗嘀咕:“飞刀如果能把人射死,为何不留在尸体上而落在地上?怪事。” 四艘小舟共有十六名船夫,全被杀死绑上石块丢入江底。加上吴清河带来押船的四名手下,江底多了二十个冤魂。但在魔刽的计算中,却把吴清河也算上了。 四艘小舟上的货物,在凶手们的快速行动下,搬上了掩藏在岸旁芦苇内的船只,弄沉了四小舟,然后浩浩荡荡下放芜湖。 吴清河并未死,留下了活口。这位管事的大名是清河,可知必定懂水性,不然岂不名不符实?他忍痛潜下水底,往下游潜泳。胸口被凉水一浸,反而不太痛楚。背部也不太痛了,他知道背部也受了伤。 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这意念令他撑下去,尽管大量失血令他难以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到了一处平缓的滩岸,手一触到实地,便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嗡一声响,神智失去控制,人事不省。 昏天黑地的险恶可怖噩梦消失了,他神智渐清,只觉眼前模糊,四肢百赅似已崩散,不属于他的了。 朦胧中,他耳中听到倒还清晰的语音:“如果他能醒来,便死不了。” 有人抚摸他的额头,说:“很不好,高烧不退,恐怕没有希望。已经一天一夜了,他连肌肉也未抽动一下呢。” “得设法通知他的亲人,不然就得报官才是。” “他身上一无所有,怎知他是谁?里正这几天到府城去了,谁愿跑上六七十里到府城报官?” 他睁开朦胧双目,呼出一口火热的长气。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落在对头手中,可以放心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虚弱地问。 “哦!谢谢天!他醒了。”有人叫。 有人轻拍他的脸颊说:“这里是黄池口,是宣城与芜湖交界处。兄台,你贵姓大名,何方人氏?” “哦!黄池口,不是黄池镇?” “黄地镇还在南面三四里。” “这么说,至芜湖比至府城近了。” “是的。你伤势沉重,要不要送你到黄池镇巡检司衙门?你像是受了刀伤,我们这里的人担当不起……” “不必了,我死不了,可否弄一艘船送我到芜湖?” “到芜湖?这……” “在下必定重谢。” “可是……” “将在下送至西大街新开张不久的宁宣绸布庄,感激不尽。” “咦!你是……” “我是府城东大街宁宣绸布庄宁国分店的管事,从太平运货至芜湖,遇上了水贼。” “哎呀!你是宁宣绸布庄的管事?好,放心啦!我们送你去芜湖。” “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放心,一切我们去张罗。” 宁宣绸布庄芜湖总店的门面,比宁国的店面规模大得多。熊幕天在芜湖设总店,另一座分店在南京。宁国分店负责收购胚布与成品加工;芜湖总店负责大江上下沿岸各埠的批发;南京分店则负责行销。由于熊慕天在南京另有行业,店务也不需东主经常照顾,因此在芜湖与宁国逗留的时间并不多。但开张伊始,他不得不在此地逗留一些时日,以应付难关。 不是强龙不过江,熊慕天敢在宁国打天下,抢鸿泰的生意,事先当然对鸿泰相当了解。 他对鸿泰不择手段压榨宁国人的卑鄙手段极感愤慨,这次开设宁宣绸布庄,以打击鸿泰,一方面是想打破鸿泰的独占局面,公平竞争求取合理的利润。另一方面,是要替宁国被压榨了十余年靠织布为生的人,打开一条生路。与其说他志在谋利,不如说是为主持正义而挺身出头来得恰当些。 可是,他料错了对方的实力。由于鸿泰的局面,已撑了二十年,根深蒂固稳如磐石,表面上已看不出多少痕迹。因此,他认为鸿泰只是凭籍官府的庇护,官商勾结压榨地方共享暴利,并豢养一些打手,收买一些地方痞棍欺压良善鱼肉地方,如此而已。他手下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人才,对付那些地痞恶棍应该游刃有余。再凭自己的财力,走动官府送些好处,从南京方面弄到几封京官的手书呈交知府大人,动以利害,还怕官府方面不就范? 他错了。鸿泰豢养的人,不仅是一些地痞土棍,而是一些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凶魔与江洋大盗。 由于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未能摸清对方的底,一二两回合彼此没吃亏,第三回合终于碰了硬钉子,损失惨重。 他不该操之过急,将收购的价格提高至合理的价钱,高出鸿泰一倍以上,引发了对方无穷杀机。俗语说:若要发,须在穷人头上压;他这个生意人竟讲仁义,讲公平合理,岂不是自掘坟墓?这一来,岂不是等于砸破鸿泰的招牌?江湖上有两句口头禅,说的是:破人买卖,如同杀人父母。鸿泰怎受得了?难怪要用激烈的手段来对付他,鸿泰的人不是善男信女。 终于闹出人命血案了,而且一开始就是二十条人命。 吴清河侥幸逃得性命,令能慕天大感震骇。 他不是个育采取激烈手段的人,震惊之余,仍理智地按规矩办事,立即报官。当天,芜湖县的公人大批出动,首先搜查鸿泰芜湖总店的仓库。 四船赃物不在仓中,早已运走了。吴清河被救,昏迷了一天一夜,尽够对方将赃物运走。 熊幕天到了宁国府城,随来的是芜湖的工人,急报文书连夜呈送府衙。 劫船的地方,到了大批公人,府衙的推官大人亲自出马。 破船捞上岸,也捞上了十六具尸体。 鸿泰宁国分店受到彻底的搜查,可是疑凶踪迹不见。货仓中,也没有赃物,无法入人于罪。 全城骚动,谣言满天飞。 鸿泰三位东主全来了,不仅一口否认,而且咬定宁宣有意嫁祸,表示要与宁宣官司打到底。 但血案如山,官府自不能怪罪宁宣诬告。最后,行文天下,捉拿杀人大盗任飞。 府衙的文案内,从浙江、江西、南京、湖广等地行文捉拿任飞的案卷,不下二十件之多。加上宁国府的一件,又算得了什么? 十天之后,宁宣绸布庄门可罗雀,不再有布料送来,染访也不得不停工。 各地的机房,以及所有的乡村织工,皆受到严厉的警告,谁敢将货卖给宁宣,必定受到残忍可怖的惩罚。 半月中,各地共出了十八宗血案,死了十九个人。这些人,皆是不育与鸿泰合作,坚决拒绝不与宁宣往来的条件,仍敢冒险与宁宜交易的人。这一来,收到了杀鸡做猴之效,没有人敢冒生命之险与宁宣交易了。 全城的人在战栗,噤若寒蝉。 鸿泰依然生意兴隆,只是货品减少了些。 三天后,江边的染访,被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 运染料的船,在水阳镇北面沉没,死了十二个人,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从此,没有人再敢承运宁宣的任何货物。 宁宣绸布庄面临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关门大吉。 这天,熊慕天偕同掌柜李二爷,在东门外的宛江楼上喝闷酒。宛江楼是城外唯一的酒楼,平时食客甚多,近来发生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血案,城内外人心惶惶,上酒楼喝两杯的人少多了。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