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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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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神龛上,并肩端坐着三名寿眉全白,宝像庄严的高年僧人,穿了青僧便袍,各带了一把佛尘。他们像是入定,声息全无,似乎呼吸已经停止了。 双方相距约四丈左右,谁也不理会对方。 久久,东方天际出现鱼肚白, 油将尽,破殿堂中光线渐暗。 他呼出一口长气,行功已竣。 中间的老僧寿眉轩动,终于张开依然明亮的双目,用低沉缓慢的嗓音说:“南无普贤菩萨!施主所练的先天真气,可有名称?” “大师大概瞧不起玄门气功。”他木无表情他说:“同时,在下所练的并非先天真气,而是正宗的内家气功。” “老袖着相了。施主杀气直透华盖,可是动了无名?” “正是。” “为了老衲?” “大师以为如何?诸位大概在二更左右便到了。” “老衲三更初正便来了。” “有何指教?” “施主可是姓林?” “不错。” “施主侠驾莅临陕西,有何贵干?” “峨嵋三者,诸位僧隐峨嵋,出家人四大皆空,是否不宜多管在下的闲事?”他的语气渐变。天下间的僧人,惟有峨嵋的和尚念普贤菩萨佛号,所以他猜出他们是峨嵋三老,宇内少数已修至不坏金刚境界的高僧。本来他该尊敬这三位老前辈,可是,目前悲伤与自疚,已令他心情有了极度紊乱的变化,不想见任何人,对在此守候他的人更不表欢迎。 “不然,佛说出世必先人世,老衲袖岂能不管?” “你要管些什么呢?替梁剥皮捉我?” “如果梁税监被刺殒命,施主可知道陕西要有多少人遭殃吗?” “如果他不死,又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比较了吗?” “死了一个税监,朝廷还会派一个来,甚至两个来。” “下一个来的人,至少不会比这一个更恶毒。” “施主可知道毒龙手下的十大杀星?” “听说过,这十个爪牙是毒龙的贴身死党。” “施主能以一敌三吗?” “能。”他不假思索地答。 “他们四个上,或者五个……” “他们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施主显然心有顾忌,有顾忌则心虚,由虚生怯,必陷苦海永无胜算。”老僧苦口婆心加以劝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这种人性已混丧心病狂的人,自有上苍惩罚他永沦阿鼻地狱。施主年青有为,何必以有用之身来冒此风险?练武人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无外无内,融孕于万物之中,生化于……” “这些道理我都懂。”他拔剑而起,庄严他说:“人,总是会死的。即使大师能修至肉身舍利,在下也修至无外无内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同样地不会永生,同样会走向死的最后归程。你留下舍利我留下不朽,生命依然归于寂灭。”他高举冷虹剑,一字一吐:“那有何用处?个人的成就既无益于国计民生,无利于天下万物,与行尸走肉有何不同?一块顽石经过千年万载,空茫死寂不生不灭,它依然是一块顽石,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告诉你,天下间像你这种人,多一个少一个并无多少不同。告诉你,在下年轻,有血性,知好歹,辨是非,十余载辛勤苦练,并非为了求一己之福,我要为苍生尽一分心力。你说我匹夫之勇也好;说我为患天下也好;说我以己之所欲施之于人也好;我不会计较,我要高举侠义之剑,拚满腔热血与邪恶周旋到底,永不退缩,永不屈服,勇往迈进,毫不迟疑。你们如果想阻止我,切勿轻试。” 铮一声暴响,他掷剑入鞘,语音转厉:“在下进来时,灵智已被悲痛与愤怒所蒙蔽,事实上你们有足够的机会毙了在下,而你们并没有偷袭暗算。因此,在下领你们一分情。下次见面,在下当退避三舍让你们一次。再见。” 声落,他抓起银囊与包裹,一脚踢熄灯火,一闪不见。 三个老和尚你看我我看你,做声不得。久久,仍然是中间的老僧说:“师弟们,如何是好?” “我们真该早早动手的,错过机会了。”左面的老僧说,脸上有一丝苦笑。 “刚才该留下他的。”右面的老僧说。 “能留下他?你知道他点灯的缘故吗?”中间老僧问。 “师兄之意……、 “他有意让我们看他所练的气功。”中间的老增苦笑:“你们没留意他脸上的肌肉变动,时松时紧时红时白,灯火也随着摇曳舒张,你们听说过这种古怪气功吗?” “好像是两仪真气。” “两仪真气决不会令脸色自然变易。总之,那是一种从未听说过的邪门魔功。如果咱们动手,知己不知彼,后果可怕,岂能冒险?” “那……咱们如何向四客交代?” “四客只要求咱们做说客,把他劝离陕西免树强敌,能接下崆峒四老聚力一击而无损的人,四客怎肯冒险与他一拼?再说,反正四下无人,咱们只说等到的人不是姓林的,岂不平在大吉……” 蓦地人影飞射而入,老公鸭嗓子刺耳:“好哇!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名鼎鼎的峨嵋三老,居然撤起谎来啦!你们犯了佛门那一戒?” 接二连三进来了八个人。先前发话的人满脸横肉,年约花甲,身材高大,鹰目炯炯不怒而威,佩的剑长有三尺六。四客江湖客莫致远到了。后面的七名大汉中,有崂山双奇在内。 三僧变色而起,跃下神龛。 “人呢?”江湖客问。 “走了。”中间老僧答。 “真是姓林的小辈?” “他通名号说是林彦。” “那就对了。他怎么说?你们劝了他?” “劝了,他不肯走。” “那……你们没留下他?”江湖客睑色变了。 “贫僧无能。”老僧说:“他走得太快,根本无法拦住他。轻功之佳,武林罕见。” “哼!你们一定是有意放他走的。” “莫施主岂可血口喷人?”老和尚不悦地说:“贫僧无能,告辞。” “你们要往何处去?” “出栈道迳返峨嵋。” “你不怕梁公公要秦王致书蜀王,封你的峨嵋山门。” “蜀王为峨嵋的护法檀樾,你以为他会听秦王的摆布?算了吧,莫施主。” “你们如果不留下,恐怕出不了陕西,信不信由你。” “你威胁老衲么?” “好说好说。” “老衲却是不信。师弟们,走!” “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返回钦差府,石统领会以上宾待你们,不然……” “老衲返山之期将届,行程尚远,此次远留西安五日,已误了四日行程,请代转告石施主,老袖无脸见江东,不敢往辞,恕罪恕罪。” “好吧,你们走,石统领会在前途相候。对那些不听使唤的人,石统领有一套最灵光有效的办法对付他的。好走,莫某不送了。” 第二天,峨嵋三老在咸阳渡口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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