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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一身青色劲装,身材已有五尺高,浑身肌肉似要绷出衣外,结实得像头乳虎。

  小娃儿一听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而又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缺掉半只右耳轮的人,不由一怔。听口音,叫他为“儿”,他怎能不诧异?

  他的大眼睛现出迷惑的神色,定神一看,也惊忆了一声,怔住了。对方那双眼睛,以及修伟的身材,甚至口音,太熟悉了。

  “咦!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叫君珂?”他讶然叫。

  父子久睽两年余,算起来不算太久,所以见面便认出了;但世铭脸貌已有极大的改变,难怪君珂不敢相认。

  世铭扔掉木棒,喜极垂泪,颤声叫道:“孩子,我是你爹。你失踪两年余,天哪!你……”

  君珂向后退,大声说:“不!你不是我爹爹,你的声音相像,但面貌……”

  不远处小径中,由林里抢出一个青衣中年美妇,手持一把双股猎叉,向这儿尖声叫:“世铭,世铭!世……”语音急促抖切,人向前急奔。

  世铭向前急迎,狂叫道:“佩玉!佩玉!佩……”

  相距两丈余,佩玉突然站住,丢了叉惊叫道:“世铭,是你么?你……”

  世铭苦笑,也站住说:“彭恩公全家得免,我手刃三十八名恶贼,百劫余生,两世为人……”

  佩玉失声尖叫,向前飞扑,投入他怀中,又哭又笑情难自己。她颤声呼唤,泪下如绳:“世铭,苦了你了,苦……”

  小君珂奔至两人身旁,手牵世铭衣袂,跪下轻唤:“爹,恕孩儿刚才无礼。”

  世铭伸一手挽他入怀,三个人拥抱在一块儿,抹掉眼泪向谷中相挽而行,走向谷旁三栋茅屋。两头猛虎低声咆哮,闪入两侧岩石茅草之间。

  三栋茅屋依山而筑,外面用合抱粗的三丈高木为栅,防止猛兽侵袭。棚内,奇花异草井然有序,是一处大好的园圃这儿,是世外洞天。

  晚间,厅中油灯光亮,世铭换了小君珂佩玉抱着已睡熟了的周岁幼儿,并肩坐在自造的小凳儿上,细诉月来变化。首先由世铭说出此行经过,少不了悲喜交集。

  接着是小君引免出他失踪两年来的经过。

  据他说、前年冬天,他追逐一只罕见的火狐,从东北追上了高山。火狐,比狐狸大了三倍,原产地在辽东长白一带。中原罕见此物、毛色火赤,乃是上好的裘料.尤以冬天的火狐皮,其名贵不下于貂裘。他小小年纪,本已练了一身出色能耐,胆识更超人一等;在兵荒马乱中闯荡的孩子嘛!胆识超人不是奇事。

  火狐窜得快但他也不慢,一人一狐在大雪掩盖的山林间追逐,竟越过了四座高山,到了天河上源一处谷地。

  小君珂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恐惧的是乃母威胁他说不爱他,也唯有他的母亲可以阻止他顽皮;这时离家甚远,谁也管不了他啦!

  一条狐狸也追不上,像话么?他一发狠,拿定主意今天非逮住这畜生不可,那怕追至天边,也必须将这畜生弄到手。

  火狐向已被冰冻了的河床狂奔,连滚带爬速度奇快。小君珂也不慢,狂风也似的往下赶。

  这儿是天河上源另一支源头,群峰罗列中,有一个大有三十余亩的深壑寒潭,平时水色碧绿深不可测。但这时已结了冰,上面还铺了雪。千百年来,真正到过这儿的人,恐怕数不出几个,猛兽倒是不少。

  到了谷底,没有树林阻挡,火狐的速度,便比不上君珂了。小家伙浑身汗湿,却愈追愈有劲了。

  相距只有两丈余了,畜生逃不了啦!前面是古木包围住的雪壑,往那儿逃无可遁形。

  在小动物中,狐狸最狡猾,跑得也最快;可是碰上了机敏绝伦的小君珂,他可真遇上了克星呀;雪地里无草可藏,无穴可钻,除了狂奔,没有别路可走。

  小君珂追得火起,紧钉不舍大骂道:“孽畜!你跑吧!反正抓住你,必定剥了你的皮。”

  火狐窜入一丛大树,发现前面是辽阔的平地;那是深壑,寒潭已被冰封,所以平坦。外围是参天古木,枝柯低垂。眼看前面走不得,它绕壑旁大树急走,东绕西转,奇快无比。

  小君珂心中一动,顺手折下树上挂下的两段冰枝,他想:好家伙,你转圈子比我快,太过灵敏,我只好用冰枝揍你。

  他算准火狐绕转的速率和惯性,看个真切,猛地双手齐扬,冰枝脱手。

  “噗”一声闷响,一击而中,火狐一声哀鸣,滚了几滚便呜呼哀哉。

  小家伙狂喜,奔上前一把抓起狐颈皮,吊将起来欢叫:“好家伙,快我不行,追了你三二十里,累得我好苦。哈哈!你这一张好皮,在好给妈做件狐皮外袄。”

  他将火狐背上,觅路回家,无意中向谷底一看,“咦”了一声,怔住了。

  谷底在正北,那儿有一座古林向山峰上延伸,近潭处有数十株参天古木,全覆满了冰雪。最近潭边一株古木下,有一个髯眉全白,银发披肩的老头儿,正坐在雪地里垂钓,一身银灰色白袍远远地不易发现那儿有人。

  君珂仅是个十岁的小娃娃,不知危险为何物,好奇心正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背着火狐向那儿走去。

  近了,已可看清老人的面目。身材高大,慈眉善目,脸上皱纹甚少,红光闪闪,银色长须直拂至腹间,看年纪,当有百岁以上了。

  老人手中,持着一根银色的钓竿,非竹非金,看去弹性极佳。钓丝金光闪闪,乃是千百条金色细丝所编成,近竿处粗如小指,愈往下愈细。

  深潭钓丝放下处,有一个酒碗大雪孔,可看到七寸下深绿色的潭水,钓丝就由孔中放入。

  老人凝神注视着钓丝入水处,目不稍瞬;小君珂走近,他似若未见。

  “大雪天钓鱼,这位老公公雅兴不浅。”小君珂心中自语,却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老人身侧,也向雪孔中凝神细瞧,他也入了神。

  许久许久,他鼻中嗅入一股腥而辛辣刺鼻的气味;那是猛虎的异味,可是他并未在意。

  古林中,相距约五六丈,两头猛虎像两只大猫,倚伏在一块儿,正用那金黄色的大眼睛,紧盯住君珂的背影,似无敌意,状极悠闲。

  蓦地,钓丝一抖,“刷”一声竿向下一沉,“嗤”一声尖响,钓丝竟切入冰穴旁五寸,丝并未折断。

  老人手腕一带,突然长吁一口气,喃喃地说:“这畜生好精灵,他又胜了。”

  他徐徐举竿,收起了钓丝,丝端有一个寸大金钩,那捆钩处的钓丝,却只有半分大小。

  “老公公,你拉慢了些。好大的鱼。”君珂急急插口,也叹口气为老人惋惜。

  老人并不因身旁有人而惊讶,一面查验金约一面说:“放下你的火狐,到后面林中提我的鱼篮来。”

  君珂也怪,似乎并不感到奇怪,他放下火狐,向林中奔去。

  突然,他倏然止步.向后叫:“老公公,快往树上爬,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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