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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笑如来的家小藏在何处?”他问。

  葛起风避免回答他的话,白顾自地说:“笑如来也与我一样,是个供奔走驱的人而已,真正的主人是谁,世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老实说,如果我不是从直接指挥我的人三脚老妖无意中透出的消息,知道笑如来是咱们的人,即使见了面,也不知彼此是同道呢,可知我们这些人的主人,是如何精明了。主人传了口信,限令所有人的明暗下手,全力擒你置于死地,最好是活的,擒获的人将有重赏。高兄,走远些,愈远愈好,最好远出万里外,不然……”

  葛起凤开始干咳、抽气,脸上的血色开始消退、眼神渐散,吸入一口气又道:“在下一时意志薄弱,贪生怕死,最后仍然死在他们手中,我……我好恨!好……恨……”

  说守,气息渐弱,身躯开始痉挛。

  “三脚老妖在何处藏身?”高翔高声问。

  “在……在……”

  蓦地,金刚一声怒吼,拔出了降魔杵,“叮”一声响,震飞了一枚棱透风镖,正持抢出。

  “守住门。”高翔叫。

  “在……在……”葛起凤微弱地说。

  门外一声怒吼,“嘭”一声响,柴门倒下了。

  金刚仗杵而立,屹立如山在旁戒备,并不抢出,他沉着替高翔护卫,不理会柴门的动静。

  没有人随门冲入,接着“啪”一声响,一个人影撞破了小窗,随破窗滚入。

  高翔反手扔出了一颗五花石,附耳向葛起凤叫:“葛兄,三脚老妖藏在何处?”

  “在……在秦淮畔格村的……大树将……将军……唉!”

  最后一声叹息徐徐而止,浑身一松、气息已绝。

  高翔扭头一声叱喝,剑已挥出,“铮”一声震偏了袭来的一剑,挺身而起剑顺势点出,“嗤”一声贯入那位偷袭大汉的右肩。

  “啊……”大汉扔掉剑向后飞退,“砰”一声撞在窗下,伤太重爬不起来了。

  门附近金刚李虹像一关疯虎,降魔杵风雷俱发,把两大汉退得手忙脚乱向外退。

  高翔一脚拨开先前撞毁小窗,冲入想杀葛起凤灭口,却被五花石击中昏穴的大汉身躯,纵至窗下。

  右肩乍挨了一剑的大汉正挣扎向窗下爬,见他纵来便回身拼命,咬牙切齿一脚踢出。

  他伸左手一拨,大汉应手而倒。他的剑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冷笑道:“你是跳水逃走的四樵夫之一,换了衣服来了,好啊!送死来了。”

  大汉张口伸舌,“咱”一声响、舌头往外掉,鲜血喷出,双眼一翻,痛昏了。

  他吃了一惊,大出意外,措手不及,收剑自语道:“这家伙真够狠的,可能是这四人的首领,可惜,无法向他要口供了。”

  他不能见死不救,弄醒对方冷笑道:“阁下,快去找郎中,也许还有救,在下放过你。”

  门外,金刚李虹出了窄小的堂屋,获得施展的机会,沉重的降魔杵大发神威,在高翔奔出的时候,有一名大汉右肩已被击碎,已经断了气。另一名大汉像出柙之虎,疯狂的左冲右突,想杀出一条生路逃命,成了降魔出下的游魂,险象横生,危机间不容发,眼看要许下断魂。

  “要活的。”高翔及时大叫。

  金刚在千钧一发中撤招,“铮”一声击飞对方长创,一声沉喝,“噗”一声出压在大汉的左肩上,喝道:“跪下!”

  大汉支持不住,龇牙咧嘴地跪倒,上体既已躺下,也无法前仆,除了跪坐之外,别无他途。

  “问口供,问他的主了是谁。”高翔走近叫。

  金刚一手抓住大汉的发结。一脚将大汉踹倒,杵横压在大汉的喉下,虬须怒张地问:“小子,你听情了么?”

  “我……”大汉心胆俱裂地叫,语不成声。

  “你不招,太爷拆散你的骨头。”

  “我……我招,主子是……是袁雄。”

  “袁雄?咦!是不是二十年前。被五指飞花打断一条左脚后来绰号叫三脚老妖的人?”

  “正……下是他。”

  “还有其他的人,快招。”

  “在下只……只知雄老一个人,只听命于……”

  高翔哼了一声,问道:“三脚老妖是不是住在洛村?”

  “是的,从这里向西南行、再沿秦淮河往上走。距华山约二十余里便是洛村。”

  “在大树将军……说!葛起凤把你们的事情招清了。”

  “大树将军庙在村西,那是雄公的居所。”

  高翔点了大汉的睡穴,说:“李虹,让家伙睡十二时辰、醒来让他去散布谣言,让那些狗东西以为咱们得到了口供。走!去洛村。”

  一个时辰后,两人赶到了洛村的大树将军庙,已是人去庙空,三脚老妖已经不见了。两人在村中打听,有一名牧牛童表示曾看见老妖与两名大汉,向西北的小径走了,约走了半个时辰。

  两人沿小径急赶,总算不错,这一条路面的泥土软,可清晰地看到木脚留下的痕迹,便知道追对了方向。

  华山是秦淮河的南源头,秦淮河向西北流入南京城。洛村四通八达,沿河下行至府城。西北的小径,则通向江宁府三镇之一的江宁镇巡检司。

  日暮时分,足迹就难以发觉、两人只好沿途打听,耽误了不少时光。江宁巡检司是南北大道的要津,东北至府城是六十里。两人一打听,果然打听老妖三个人向北走了,像是赶向府城,走的是至府城的官道。

  高翔不相信老妖会赶向府城,走府城用不着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心中暗自警惕。出了镇,他向金刚李虹说:“显然。老妖已经知道咱们在后面追踪、他在故布疑阵,引咱们走上歧途,咱得小心了。”

  金刚李虹粗中有细,颇为忧虑地说:“公子爷,咱们岂不是中计了么?不能再追了。”

  他淡淡一笑,道:“正相反,咱们必须追。出乎老妖意料之外,咱们要真探虎穴。这样吧,你到永安镖局等我……”

  “公子爷,你这是什么话?”金刚正色叫。

  “我一个人方便些……”

  “公子爷,不可说这种话,上刀山下剑海,李虹跟定你了。”李虹拍着胸膛说。

  “这……好吧,但你得听话。”高翔无可奈何地说、他确也不忍心拒绝这位恩怨分明的莽大汉。

  “公子爷叫我往火里眺,我李虹如果敢皱眉,便不是父母养的。”金刚虬须怒张地说。

  “奸、咱们找个地方把包裹藏起来,跟我走就是。”高翔只好同意。

  “公子爷这一带熟么?”

  “当然熟,这一带连一个兔子我也清楚。哼!这一带易于藏身的逃逋薮,我知道在何处。前面有一座小村,咱们去饱餐一顿,再去闯虎穴龙潭。”

  北行十余里,有一座山叫吉山,山西麓面临大江。这一带林深茂,江边全是绵绵无尽的芦荻,而且其中颇多汉港,是水贼潜身的好地方。巡检司法对这一带最感头痛。严禁附近的渔民接近,抓住了一律以水贼法办,无形中反而成为水贼的安东窝。人藏身在内,除了飞在上空的鸟或可发现下面的人以外、进去右十官兵搜捕,简直白费劲。

  水贼并不敢在此地盘据,只作为暂避风头的歇脚站而已,人数也不多,没有渔民村夫前来打扰,因此水禽在内繁殖得十分兴旺,所以也就成为府城附近的好猎手们,在此猎取乌雁水禽的好猎场。来此偷猎的人中,就有高翔在内。他总是独自前来,午后从府城动身,乘马一个半时辰内。他总是寄在附近的村落,晚间进入芦荻丛中守候。次晨在天明前的一个时辰内,必须一切就绪。就在破晓的半个时辰内,可射中三五十头水禽,颇富刺激。令他乐此不疲。因此对这一带的地势,他可说了如指掌。何处有流沙,何处有水贼的匿伏地,他一清二楚。

  在近江滨的一座港汉内,岸畔建了一座芦棚。二更时分,棚烛火摇摇。芦叶为床,有几件破棉被。这是水贼们的临时哨所,水贼来时,这里经常有五六名贼哨歇宿。今晚却多了几位客人,那就是三脚老妖与混江龙,和另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后生。

  六名水贼坐在一侧,老妖三人占了一面角落。水贼都是些满脸横肉的大汉,上身精赤,腰带上带了短巴首,分水刺与分水刀等兵刃,外衣挂在壁柱上。为首的人胸口的五六处疤痕,颇以疤痕自豪,瞪着一双大牛眼,向正在抓荷叶包的菜肴住口里送的三脚老妖说:“雄老既然已经将他引来了,那就把他引到汉洲上擒他,岂不甚好?”

  “不行,这小畜生机警绝伦,引他到汉洲,恐怕正应了—名俗语:引狼入室、那就会鸡飞狗走,搞得你们灰头土脸……”

  “笑话!你看我的好了。”

  “老弟,这可不是好玩的,老朽不想连累你们,要在这一带湾港中擒他。”

  “笑话,雄老把兄弟看得如此不……”

  “老弟别生气,老朽确是不愿……”

  “你就别提了,一切交给我办。混工龙关兄也不是外人,兄弟也不能不助他一臂之力。雄老,到底你与那小伙子有何过节?知道他的底细么?”

  “本来老朽就不认识他,今早他到老朽的住处游玩,一言不合,彼此交手斗气,治好混江龙关老弟师徒前来找我盘桓,咱们三人也抵挡不住,被他追得好掺,不得已逃来此地找老弟帮忙……”

  “呵呵!一句话,兄弟完全负责,他不来便罢,来了,哼!管叫他来得去不得。走罢,到兄弟的旱舵再说。”

  “这个……”

  “走啊!雄老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好吧,那就一切仰仗老弟台了。”老妖欣然地说。

  首领挺身站起,取过衣衫搭上肩,说:“走时千万小心脚下,最好不发出水声。”

  “是怕那小畜生循声追来么?”

  “不是,入暮时分,来了两们年轻人,身手极为高明,箭术极为可怕。这两个年青人每月要来三两次猎水鸭,算是熟人。如果发声被他们误认是水禽,一箭中心那才叫冤枉呢。走!诸位请随我来。”

  所谓旱舵,是这一带沼泽内部的一座长洲。洲外是大江。洲内是沼泽,洲外有半里宽阔的芦荻丛,有两条水道便利小舟出入,是水贼们建于陆上的巢穴。水贼们习贯上称首领的巢穴为舵,巢穴也定在船上,船以舵为控制方向的主要工具,以舵称道须颇收名符其实之效、因此有大舵主小舵主之分,也就是大贼首。大江一带,舵主的称谓颇为吃香,建于陆上的旱舵。按规矩须距江三里以内,不然将会引起纠纷,旱路的三山五岳好汉,可能会找麻烦。光棍不挡财路,水旱的财原不能混淆,水上朋友不可吃陆地,旱路英雄也不得过问水上财源。谁想一口咬两块肉,必将引起无穷风波。

  洲上的旱舵今晚来了不少人、原来这天是南京上下游百里内,重要贼首聚会的一天,大小贼首有二十名以上,也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夏汛未退,水势也不太凶险,大小船只往来方便,确是聚会好季节。

  三脚老妖一面走,一面信口问:“老弟把老朽带至旱舵藏身,其他的舵主是否同意老弟的举措呢?”

  “雄老大可放心,在这一带,我拼命五郎贺五不但是地主。也在十二舱主颇有声望的舵主,包庇三五个人,兄弟还担当得起。”水贼首领拍着胸膛颇为处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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