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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唉!在返回龙门途中,神宫堡主竟然由甘凉赶到潼关,要置你爹于死地。你碧玉娘最后为了你爹爹,发誓永匿泉下,断绝世间往来,方保全了你爹的性命。她匿伏何处,世人除了神宫堡主和她的奶妈之外,无人知悉,硬生生拆散了这段美满姻缘。你碧玉娘竟在河南府匿伏,该知她的心情,是如何的痛苦啊!铨儿,你可知道为何你爹要你弃武习文,取字念碧的前因后果了。”

  “妈,铨儿即往龙门,接娘出见天日……”

  老奶奶摇头苦笑道:“不成了,她为了守誓言,永不会出来。日后有机会,你和珀儿可以常往定省,我也将经常去伴她以了余生。”

  厅中众人,皆不胜唏嘘。玉琦含泪说道:“奶奶,珀儿说过,会前往伴她老人家的。”

  “应该,孩子,这是你应尽的孝心。”

  玉琦又继续往下说出直至目前为止的景况。

  老奶奶静静地听完,沉思良久,突向菁华问道:“赵姑娘……”

  “奶奶,为何不叫华儿?或者叫华丫头呢?”菁华忸怩地插口,眼中充满了希冀的神色。

  奶奶含笑点头说:“华儿,请问令祖早年的名号如何称呼?”

  菁华讶然问道:“奶奶的意思是……”

  “令祖既然关心龙门杨家,并要你暗中探看究竟,定与我家有所关连,故尔有此一问。”

  菁华心中忐忑,有点不安,她不知是吉是凶,不由心中狂跳,但又不得不说,硬起头皮说:“家祖名无极,叫虚云逸客。以后在毒龙岛建业,方称毒龙岛主。”

  奶奶含笑将她揽紧,笑道:“这么说来,你叫我奶奶,我可不敢当了。但我们之间并非亲戚,仍可从权。”

  姑娘惑然问道:“奶奶,这……这……”

  奶奶说道:“论辈份,你比珀儿还高一辈,但这并不关宏旨。这事我虽所知无多,但仍可告诉你重要的经纬……”

  她便将早年玉狮的师尊天山炼气士解应龙和虚云逸客光临龙门的往事,略予说了。

  最后说道:“好孩子,你不必顾虑太多,令祖与天山练气士仅是好友而已,并无师门渊源。我相信,谷老爷子在贵岛,并未将他与先夫的交情详细道及;这次返贵岛践约,亦未将先夫的死讯说出,不然令祖必将不忘前情……”

  姑娘突然哦了一声。

  “怎么了?孩子。”奶奶问。

  “爷爷已经知道了。”姑娘肯定地说,又道:“毒龙岛的人,已散处各地海岸,如果不是三月三日玉环岛的人前往约斗,爷爷可能已经大举进入中原……”她便将志中叔的话,加以详细叙出。

  奶奶等她说完,向玉琦道:“珀儿,听清了。你谷义祖叔的训论是对的,你祖父也许是急怒交加,口不择言,竟说要杀尽白道以外之人。须知圣贤之言,亦并非全然无错。今后黄山之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只须手诛元凶和那几个罪不可遣的凶魔外,不可滥施杀歼。这次到玉环岛后,可禀明赵老爷子,请他老人家不必劳师动众进入中原,有违岛规。”

  “奶奶!”姑娘惶急地叫。

  “孩子,你听我说。珀儿的功力我已试过,比他爷爷强多了,诛歼妖道当无困难,何况还有詹宋两位老爷子从中策划,该无太大的困难。至于虎爪山那批人,奶奶即进行踏探,小丑们跳梁,不足为患。”

  玉琦说道:“珀儿会办到的。”

  “距二月中旬已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在这儿小住三两日,即须启程赴玉环岛。奶奶也将重出江湖,与詹宋两位老爷子会合。”

  一家子欢聚三天,第四天一早,两人拾掇上路。内堂中,老奶奶一再叮咛,最后说:“珀儿,东海事了,即往江西一行,至回龙谷祭奠殉难谷中的群雄在天之灵,奶奶在那儿等你。”

  两匹马绕道北走全椒,越椁河南下,渡江进入南京。

  从南京到温州,迢迢数千里。他们的预定行程,是经太湖走杭州,经金华越仙霞岭,沿永宁江直抵温州。按行程,他们没有余暇逗留于各地名胜。

  在南京,他们耽搁一日。这座名城也真怪,端的是龙蟠虎踞,皇气冲霄,城外诸山皆面面朝拱,只有牛首山和太平门外的花山,却不向城中臣服。据说,金陵建国的短命王朝,皆与这两座山有关。朱元璋有先见之明,他在金陵定都,便派人把牛首穿了几个大孔,用大铁链穿了,要将风水拖回,并把这山从江宁府划出,归宜州管辖,至于花山,更是遭劫,皇帝一怒,便教钟山学舍的学子们,蹂躏全山,不许山上有一草一木生长,所以在燕王未迁都北平之前,花山不见一草一木。他还想将这两个山加以改削,要不是画工周元素已将江山一统图画好,他定可办到的,皇帝没有办不到的事。

  朱元璋是个飞扬跋扈的人,好大喜功,也极喜奉承。当他正要命周元素改图之时,周元素也许是为了免得再画;因为他已将江山一统图画好了,他说:“陛下山河已定,小臣岂敢移动?”

  就这两句话,保全了两山的本来面目。

  那时新城的规模相当大,周广九十六里,设十一座城门,走一圈也得花一天工夫。这时虽改亮师为南京,仍直辖十四府十三州八十八县,还直隶四周八县,把徐州也列入版图。东南接大海,西北至河南,正西衔接湖广,西南接江西,比连山东,辖地一万三千七百四十余里,真够大的。

  玉琦和菁华从正北太平门入城,绕出紫禁城,在正阳门投宿。当天,两人遍游钟山名胜,远眺中山王府莫愁湖,当然也到住处附近的秦淮河观光一番,流连了一天。

  他们只顾游山玩水,未留意已被人钉了梢,在钟山南京第一丛林灵谷寺,便被暗桩发现了。

  这里是六朝宝志大和尚的肉身葬地,原是一个小庙和一处荒冢,在钟山东五里,寺名开善,后来又叫太平兴国寺,又叫蒋山寺。到了朱元璋坐了皇位,便扩建改名灵谷寺,中间的无量殿,全是砖造,不用一根木料;左右有钟鼓楼,挂着景阳钟。而殿上的一口大钟是铜的,据说当年铸好之后,怎么敲也不响,所以又叫哑钟。在志公和尚的墓顶上,建了一座十级浮屠,耗费百万。

  那时,灵谷寺如果没有皇家贵戚前来随喜,平日是半开放的,金陵附近的小庙和尚,全集中在这儿,二三百个佛门弟子济济一堂,庄田共有三百六十亩,他们还向香客门捞一笔大钱。

  当他俩转过巨大的韦驮天尊身旁之际,劈面撞来一个瘦小的精悍中年人,以劲急的力道,撞向玉琦的左肩,力道甚猛。

  玉琦的反应超人,岂会上当?肩一收,指头已点向那人的左肘曲池穴。

  中年人也不弱,向右急闪,“砰”一声巨响,竟将韦驮的金身撞倒,木石砸了一地。

  庙中信徒不少,那些和尚都是僧官,平时气焰就够高,不可一世,一看有人撞倒了韦驮,那还了得?这祸闯得太大了!开国皇帝所敕建的圣庙,撞倒了佛像金身,至少也是死罪,重些还得连累六亲哩。

  信徒们惊叫声中,和尚们一声呐喊,上前拿人。

  精悍中年人突用传音入密之术,对玉琦飞快地说:“无为帮到了高手,在岗下埋伏。如果公子无要事不须停留,可速乘乱脱身。”

  中年人突然以手掩肩,鬼叫连天起来。

  和尚们岂管他叫?东拉西扯要擒人。中年人不就擒,反而撒野,怒叫着挥拳扬腿,把和尚们打得怪叫连天。

  这可好,乱子大啦!有个和尚抓起钟锤,把哑钟敲得轰然沉响。

  所有的和尚和信女善男,乱得一塌胡徐。守庙的官兵纷纷抄家伙赶到,要捉御犯。

  “我们走!华。”玉琦一拉菁华,乘乱转出后殿,由北面越墙而走,绕道走向朝阳门。

  他们确是无暇逗留,要早早赶往温州。但他们亦不是好相与的人,要他们悄悄溜走,办不到。

  两人出了喧嚷的庙门,携手大踏步沿宽大的官道,泰然下山走向朝阳门。

  距城郊还有三数里,一座土岗之下,闪出五名高高矮矮的男女,一字儿排开向前迎来。

  五个人都穿了灰色罩袍,内悬兵刃,头上头巾齐眉罩;两女三男,一个个脸目阴沉,年纪皆在五十开外,神气地迎上。

  相距还有一二十丈,五个人站住了,两面一分。

  蓦地黑影一闪,一个满身黑的纤小身影,以奇快的轻功,从五人先前出现处一晃便至,在路中倏然停住。

  原是一个相貌相当清秀的女人,一身黑,相当俏,看年纪,约在四十左右,事实当然并不止此。她穿的是两截丝棉裤褂,手上携着一个长形的黑绢囊,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一把长剑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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