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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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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路一分为二,左面是大道,直下衡山。右面小径进人丛山峻岭,据说路通宝庆府,但除了平时偶或可以看到一些山民走动外,罕见外地的旅客往来。 今天在路上走动的人,零零星星眠者三两结伙,几乎都是南下的,甚少北上的人。 村庄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少,山也开始出现茂盛的原始野林,种山人所栽的松、柏、杉也逐渐减少了。溪流也开始湍急,表承山岭正逐渐高峻,因为都是石少的泥山,即使高也谈不上险。 日影西斜,红日将要接近西山头。按里程,已经远离县城一百里左右了。 小径在深山中蜿蜒,有时会出现一段石板路,可知一定是往昔经常有行旅往来的古径,千百年前很可能是往来的大道。而现在,走上半天也很难碰上其下的旅客了。 一位强健高大,面孔可以称得上英俊的年轻大汉,头上戴了一顶遮阳笠,背上有一只长背囊,一看便知是走长途的外乡客,手点着罗汉竹杖,一步步稳健地前行。 这人的青短袄用长腰巾系住,腰前插了一只箫囊。辫子吊在右肩挂下胸前,走起路来不住的左右晃动。 前面山口的松树下,突然踱出一位干瘦的老人,白发几乎已经掉光,几根毛那能结发辫?只好任由白发稀疏地被散在脑后。 “大爷,请帮帮忙!”干瘦老人拦住了年轻大汉开口求助,神色焦灼,状极可怜。 两人面面相对,形成强烈的对比。岁月无情,在外形上,可以感觉出时光在人的身上,到底留下些什么结果。 “哦!老伯,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年轻大汉和气地问。 “那边。”老人转身向后一指。 山后面,合出一条小径,五六步外的山坡前,可看到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老伯住在那间茅屋里?” “不,我们是过路的。” “过路?我们?” “老汉姓蔡。往桥市投亲,带了一位孙侄女,没想到在这儿出了意外,老汉那位孙侄女突然患了重病,老汉呼天不应,叫地无门,只好在路上等人来救……” “哦!原来如此。镇静些,老伯,小可带了些救急的药,也许能帮助令孙女,走!看看去。” 这是主座废弃的茅屋,但仍可避风雨。 漏雨显得潮湿的掌屋中,生起一堆火,火分销干草,和衣躺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盖了一件夹衣,清秀的脸蛋失去血色,冷得不住发抖,卷缩成一团。 “她在打摆子。”年轻大汉放下背囊走近说:“冷一过就发高烧。我有退烧的药,不要紧。” 打摆子,就是疟疾。 “谢谢天,我们碰上了贵人。”老人无限感激地说。 年轻大汉打开背囊,先取出两件外袄替小姑娘盖上,再从怀中掏出一只革囊,取出一只大肚子瓷瓶。 “发作多少次了。”他向老人问。 “从来没发作过。”老人搓着手说。 “哦!难怪老伯慌了手脚。这种病很难好,拖上一年两载平常得很,有些人一天一发,有些三两天发作一次,有些甚至一个月只发作一次。” “大爷,能……能治吗?” “能。” “大爷能治?” “是的,十分简单。” “简单?这……药贵不贵?老汉身上……” “不错。今天晚上投宿,找人买两厅老委,将五六两老姜捣烂,临睡敷在双膝上用布包妥。包住片刻,会感到双膝如被火烧,令人难以忍受,但不久便温和了。连包三晚,保证你病魔离体,万试万灵。 “这是在下的秘方,日后老伯可以在行走奥西时,为人医治广为流传。有些人包了一夜,全身会出现一些红点,象是出疹子,但有些人不会。老伯好象是南边人?” “广西全州。” “哦!难怪。全州原届奥西,其实应该称奥北才对。唔!寒冷快过去了,我喂令孙女一些防止发高烧的药散,可保住元气。” 小姑娘一直用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不住向他注视,三分羞保,两发探索,五分感激,相当复杂。 火熄掉,一老一少坐在一旁等候。 小姑娘脸上恢复红润,然后慢慢地红似火焰,总算温度不再升高,还可以忍受。 “很糟!”年轻大汉说:“天快黑了,今晚恐怕得在此地度宿。老伯要到桥市,桥市在什么地方?” “还有八十里,地近邵阳地境。” 宝庆府的城外就是邵阳县,邵阳是府治所在地。 “明天你们才能赶到了。”他说。 “大爷不熟悉这附近?桥市是很有名的村镇呢!” “没来过。“他笑笑:“在下姓李,老伯叫我李三好了,老伯大爷大爷的乱叫,可把我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受不了。” “老汉蔡柏荣。”老人指指已经沉沉入睡的小姑娘:“那是老汉的侄孙女,蔡小玉,老汉老了,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小闺女奔波,真苦啊!” “是的,老伯。”他站起来走动,走向后面的通道:“有些人一生犯了驿马星,天生的奔波劳碌命。老伯上了年纪,最好不要奔波;奔波,挂在下这种年轻人的事。晤!后面不能住,屋顶都塌下来了。” “李三……李壮士,你要走了吗?” “我不能走。”他苦笑:“此地前后一二十里没有人烟,豺狼虎豹歹徒,都有。你们两位在这里度夜,茅屋虽然可以暂避风雨,但门场盲坏,我不放心。” “李壮士好心,皇天会保佑你。”蔡老人由衷的向他祝福。 “谢谢,老天爷是自私的,而且趋炎附势,不会保佑我这种人。好人不长寿。老伯可知道?”他用嘲弄的口吻说,开始从背囊中取出用竹筒粗制的藏食物盛器,里面有肉干、糕饼,甚至还有一小包辣椒粉。 “李爷是好人吗?”小玉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近乎无礼的话,挣扎着盘联坐起,一双清澈如深潭的秀目,无地注视着他。 “很难说。”他亲切地将糕饼递给小玉:“好与不好,并不是绝对的。所谓亲痛仇快,每个人多多少少会受到感情的左右。谁对你好,他就是好人;那怕这人曾经杀人放火,至少这人不曾杀你的人,烧你的屋。 “但有人的狗向你听了几声,那就不但狗坏,人也坏;即使这人是个大好人。吃一些,我想你大概饿了!” “谢谢!”小玉接过糕饼:“李爷好象不是本地人氏,能请教李爷他乡何处吗?” “姑娘落落大方,荆钗布裙,掩不住仙露明珠似的风华,令科叔满脸风尘,但举止沉稳有度,不会是乡间平凡的小民。”他用含有浓重的衡州乡音说:“所以,两位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不瞒姑娘说,我是个天下流浪汉,为了生活,必须请熟天下一些各地主要方言、风俗、世情、禁忌,甚至微不足道的习惯和迷信,我只能说我是天下人。” “跑江湖的?”蔡枯荣问,自以为是的笑笑。 “很难说。”他也笑笑:“一般说来,很多人把跑江湖的称为江湖人,说得笼统而缺乏敬意。把瘪三骗根与官小毛贼看成江湖行业,也把出生人死的保镖英雄与阐扬义勇的武师看成江湖人,未免有欠公允。 “在下不想为什么人正名,也没有兴趣嘲弄自己是那一类人。总之,老话一句,我目前凑巧能帮助你们,我就是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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