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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无极县城表面和平安详,骨子里暗潮汹涌。

  土霸与神棍相结合,便成为一股非常具有危险性的潜在恶势力。

  南苏堡的土霸乾坤一鞭李坤堡主,具有号召三府各州县土霸的潜势力,与无极县近邻,无极的土霸当然尊奉他的旗号:红白两旗。

  南苏堡的消息,比曹世奇早传到大半天。

  老太婆和顽童,都是最管用、最有效率的眼线,形成一张巨大的监视网。

  曹世奇毫无所知,不知道已经踏入一座充满了敌意的城市。

  没有人会花时间注意一个老太婆,尤其是这个老太婆穿得褴褛,骑的小草驴也不起眼,在乡村的大道中往来,各村落的人懒得理会。

  幻剑飞仙扮老穷缝婆十分成功,夜间一口气宰了九个断路的人。

  白天头上戴了一顶遮阳帽,有效地遮盖住用白粉撒在头上的伪装白发,也遮住了戴了人皮面具的大半个面孔。

  消息中所要捉拿的人,也没有一个老太婆在内。

  她也是一个不急于赶路的人,不必冒险在大官道上行走,尤其是大白天,她的伪装决难瞒得了众多负责盘诘搜索人的耳目。

  她也走了乡村大道,小驴慢吞吞载着她向南行。

  在江湖仗剑行道的女人,警觉心比男人高明得多,虽则沿途她不会与各村落的人打交道,但从各村落外表所呈现的冷清而又紧张的气氛中,已看出警兆,却不知这些警兆是否冲她而产生的。

  她也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反正见路即走,避免转向北面就不会有问题。

  前面出现一座小草亭,是往来各乡村的村民们暂时歇脚的地方。

  亭侧的树下拴了四匹坐骑,四个村夫在亭中歇息,不时向西北方向眺望,似有所待。

  原来是一条三岔路,西背另一条小径在草亭会合。

  四村夫看到她了,仅瞥了两眼便不再向她注目。

  她一眼便看出村夫的衣内,藏有匕首一类短兵刃,鞍旁的鞍袋内,藏有刀剑一类利器。

  在亭栏拴住小驴,隔着亭栏向四挥手表示善意。

  “你们的坐骑真不错,枣骝。”她用变嗓说话,真神似一个上了年纪,中气不足的老太婆,“有钱的大户人家,才养得起坐骑,乡村里都是役用马,不能当坐骑。你们是哪一家大爷的人。”

  “多嘴!”一名中年村夫瞪了她一眼,“你管咱们是那一家的人?我们是等人的,等从那条路来的贵宾,你最好赶快离开。”

  “贵宾?你们大户人家的贵宾,一定特别尊贵了,怎么能在路上等?少骗他,你这少年人不老实,骗我这个老太婆,会遭天打雷劈的。”她半真半假眯着老眼,怪腔怪调的嘲弄的口吻令人发噱。

  即使她不眯着眼,对方也看不到她眼中的光芒,遮阳帽已掩盖住她的面孔,只能看到布满皱纹的下颏。

  “唷!你这个穷婆子,知道什么人可以叫贵宾?别马不知脸长找挨骂了。”村夫也出言讽刺。

  “你也打肿脸充胖子自以为攀上贵宾,不是吗?”她继续试探,“贵宾是天上来的呢,还是皇城来的?”

  “差不多,反正是金枝玉叶。”村夫信口说。

  “我知道了,山东来的郡主。”

  “咦?你这老婆子居然知道?”村夫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我老婆子当然知道。”

  “你……”

  “我是那位三郡主的死对头……”

  好快,声出人已跳入亭中,四个村夫只看到有物闪动,还来不及分辨是人是鬼,打击已雷霆似的光临,任何反应也来不及自救了。

  四个人站在一起,都是仅会一些花拳绣腿,有几斤蛮力的村中泼赖,哪禁得起超绝高手的骤然袭击,快速的打击记记致命,根本不知道如何被击中的。

  处理善后也快,片刻后,三具颈骨已断的死尸被拖入林中掩藏,四匹马弄断缰绳马辔,反手抽了一鞭赶入田野,灭迹的手法简单迅速。

  带走了一个活口,离开道路。

  四个村夫都是南苏堡的人,乾坤一剑李坤堡主的帮闲打手。

  老太婆比曹世奇早一个时辰进入无极县城,在小街尽头一家贫户借宿,她的身份不配住在客栈,须用最少的钱照料自己和草驴,所以毫不引人注意。

  曹世奇是大摇大摆进城住店的,并没隐瞒身分。

  在古老偏僻的城镇,一个陌生的外地人,决难隐行踪,不可能获得隐密生存藏匿的空间。

  他在城东大街的博陵老店投宿,天罗地网立即有效地收紧了。

  店伙和仆妇,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传来的消息说他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人,因此没没有人敢妄动,监视的人手急剧增加,等候机会擒人。

  博陵老店的所谓上房,其实是简陋的单间客房而已,没有内外间,洗漱都得使用公用的水井和厕所。房内仅一订一桌,别无长物,一天的住宿费不足一百文制钱,小城镇能有单间住宿,已经是上等旅舍了。

  他就是上等旅客,黄昏时光在城中的大街走了一趟,略为了解当地环境,在食店晚膳,这才返店洗漱歇息,没发生任何意外。

  这里距府城还在七十里外,他不需担心三郡主带了真定卫的官兵来对付他,太远了。

  唯一令他不安的事,是沿途问路所发生的情况可疑。

  那些人骗他说赵州就在不远处,事实上赵州还远在数百里外,中间隔着无极、亳城、栾城三县,这些人骗他目的何在?那些从村后离去的快马表示什么意义?

  如果他不见机早绕道走,按那些人的指示,由原路一直下去,毫无疑问将糊糊涂涂,一头钻进真定府,落入三郡主的掌心。

  掌灯时分,他要店伙沏来一壶茶。菜油灯的光度有限,点了两盏依然显得幽暗。

  再次仔细检查门窗,安置了一些小巧的防险器物,这才放心地在灯下品茗。

  回想在大道途中所发生的一切变故,他觉得这些官方的狗屁事,把他和一剑三奇这一类江湖人士牵扯在内,实在无此必要,毫无理由。

  罗百户那些人,是与三郡主敌对的一方。

  那些向三郡主挑战的大群刀客,似乎又不是罗百户的人。各方面关系错综复杂,委实让那些拒绝与官方沾上的单纯江湖人,避之唯恐不及,怎敢挺身而出受任何一方利用?没有把江湖人列为仇敌的必要呀!

  理不出头绪,他懒得深入探究,把烦恼的事丢开,思量南返后的打算。

  这次他到京都,原因是受到朋友的委托,护送应开府(南京)两家富户的亲友赴京省亲,不用再送回原籍,顺利地将人平安送抵京师,没想到回程刚出都门不远,便碰上了这种犯忌的倒楣事。

  回南京之后,他打算歇息一段时日,前往石臼湖向师父请安,乘机参修大乘。

  “如果我向师父说,又碰上了十年前,在燕子矶逼游客跳河的小龙女,再次生死相见,师父会怎么说?佛家的所谓因果或因缘?”他暗自言自语。

  他的恩师年轻时,是宋国公大将军冯胜麾下的悍将,下河西深入番邦攻无不克的先锋骠骑将军。

  洪武二十八年,大将军冯胜被朱皇帝无无缘无故杀掉之后,便假死逃世披发入山,把姓名都忘了,取道号为绝尘丹士。

  这位丹士其实绝不了尘,把曹世奇带上黄山修炼,那时,曹世奇还不满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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