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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第二十六章

  西门宫主收剑入鞘,到了父女俩身旁,神色凄然,凤目中充满泪水。

  “英哥,我……我抱歉……”她含泪说。

  “天凤,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横祸九刀西门英僵硬地说:“我一生中,又无意功名,我没勇气欺弱小,只是一个平平庸庸胸无大志的凡夫俗子。如果早年我知道邻居的少女,是名震江湖的飞天夜叉,我决不会娶为妻室。

  三十年来,我一直就在做恶梦,现在总算恶梦醒了。

  我不会阻止你在江湖追逐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也有我应走的道路。西门英这个人已经不再存在,他本来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平凡人。”

  “从飞灾九刀透露的三言两语中,我总算明白你视家如寄的理由,和难遣难排的痛苦心情。”西门宫主幽幽地倾诉:“也许你不明白,我深以身为西门家的人为荣。”

  “但愿我能相信你的话。”西门英神情出奇冷漠:“你三年两载带了人奔波天下,找寻你三十年来念念不忘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如何为人妇为人母,我受够了你了。

  我总算看开了,与一个心非你所属的人在一起,除了痛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留下了。

  所以,我已经不介意你是否冠以西门一姓,你可以任所欲为,假如你改西门为萧,我一点也不介意。但是,我的儿女决不能改姓萧。”

  “英哥……”

  “你已经找到他了,你告诉他,他最好离开横祸九刀远一点,虽然我认为错不在他,但却很难压抑把他揍个半死的冲动。好自为之,不要来找我。”

  他把爱女向西门宫主面前一推,转身如飞而去。

  “爹……”西门小昭踉跄掠出。

  黑影又现,飞灾九刀伸手拉住了她。

  “追不上他了,小丫头。”飞灾九刀拍拍她的肩背,把她当成小女孩:“你的轻功傲视武林,但还不够好,比他差了三五分,他可以和男残的遁术争长短。”

  “大爷,我爹他……”

  “你不会失去他的,你是他最爱最关心的女儿,他把对你娘的爱,全部转注在你的身上了。”飞灾九刀走向茫然垂泪的西门宫主:“我已经替你们造成见面的机会,很抱歉,显然没有结局。

  情天难补,恨海难填;女蜗精卫,也无能为力。你可以放心的是,爱虽没有了,恨也无从产生,他不会找八荒人龙报复,他根本不屑杀一个接不下他三两刀的,以往从没见过面的情敌。”

  “李大爷,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西门小昭焦灼地说。

  “那是一段解不开的情结。”飞灾九刀不多作解释:“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萧伯伯从酆都四鬼手中救了我,他对我很好……”

  “他知道你是你娘的女儿,当然对你好。”

  “但是,娘却誓要杀掉他……”

  “真的呀?”

  “是呀!这才是我所担心的事呀!”

  “喝!你这小妖女居然恩怨分明呢!”

  “你……上次在杨家堡董家,娘一见董伯伯,就给了他一枚霹雳五雷梭。五雷梭太过霸道,如非绝对必要,娘不至于使用,可知……”

  “哦!西门宫主,你真的给了八荒人龙一枚五雷梭做见面礼?”飞灾九刀笑问。

  “多年来,我就在等杀掉他的机会。”西门宫主充满泪水的凤目,透出浓浓的恨意和杀机:“当初他如果嫌我杀孽重,就不该对我生情。到头来他萧家老一辈的人一句话,就抛弃他的海誓山盟,把我看成毒蛇猛兽。不杀他,我一辈子也不原谅我自己的愚蠢。”

  “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也无权判定谁蠢谁不蠢。”飞灾九刀漠然地说:“你该和他说个一清二楚。”

  “我能怎么说呢?”

  “我怀疑他能否听得进你的解说。”飞灾九刀脸上出现一抹冷笑:“他隐忍了三十年,真亏他的。三十年是一世,一生一世中,他总觉得应该只有两个人的床上,梦魇似的,却发现床上多了一浑身长了刺的人,那些刺锐利得令他受不了,最后只好承认无能而选择了逃避。终于,他大彻大悟,拿起了杀人的刀……”

  “求你不要说了……”西门宫主掩面痛苦地叫。

  “我说与不说,皆于事无补,反正已经晚了。”飞灾九刀加重语气:“失去的,永不会再拾回。”

  “我请你再帮助我一次……”

  “这次的安排,他必定知道是我玩的把戏,恐怕不会再上当了。”

  “求求你……”

  “我只能答应你,找机会劝他。他愿不愿见你,我不便勉强他。我们下一站是许州,必定会再与八荒人龙碰头,再次相逢,结果谁也不敢逆料。”

  “我到许州等他……”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主动去找八荒人龙,你应该提防八荒人龙主动找他。”飞灾九刀将西门英击败八荒人龙的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八荒人龙好像激怒得发疯,很可能不服气找横祸九刀重拼一次胜负。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论是文才、武功、人品、才华,八荒人龙哪能和他比?差得太远了……”

  “我……”

  “有了这么优越的丈夫,你居然不用柔情牢牢地抓住他,而把心放在别人身上,你也未免太笨了。走吧!许州见。”

  “大爷,请告诉我,我爹在何处落脚?”西门小昭一把抓住他不放,带泪笑了,神情极为动人。

  “你……”他一震,只觉得这楚楚可怜,另有一种妩媚神韵的笑容好美好美,似乎触动了他某一段刻骨难忘的记忆。

  一点不错,真像他长眠在苍郁佳城下的妻子,在婚后第一次返家,牵衣迎接他时的笑容。

  似乎,一生一世,他只看到一次这种笑容。而第二次返家,迎接他的却是冲霄的大火,是血和泪……

  眼前一阵朦胧,他突然双手抓住了西门姑娘的双肩。

  “你……小媛……”他双目睁得大大地,嗓音走了样,脸颊的肌肉抽动扭曲,手在发抖。

  “大爷,你……”西门姑娘大吃一惊,但并不挣扎,惶急地任由他拉近身前。

  他又是一震,美丽少女的面庞,看来都相差不远,眼前这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庞,却不是他的小媛的面庞,他完全清醒了。

  “你说什么?”他放了姑娘,退了两步问。

  “我想见我爹,我好想他。”西门小昭不住探索他眼神变化。

  “我们说好了的,进城落店歇息。”他有点心不在焉:“城里的召陵老店。”

  “我要去找爹……”

  但他已经走了,像个梦游者。

  他的手,按住皮护腰的夹袋,那里面,密藏着那只小香囊。

  凭常识,他认定这小香囊是吕绿绿留下的。就由于他与吕绿绿这段孽缘拴住了他,他活得好苦好涩。做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暗中护花使者,当然又苦又涩。

  假如他真是一个挑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该多美好?至少不会有这些又苦又涩的烦恼。

  他放不下,吕绿绿的腹中有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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