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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拔山举鼎一脚将食桌踢翻,发狂般厉叫:“给我查!查!

  查出这个贼来,我要剥他的皮,吃他的肉!散席,送客!送……客……”

  最后两个字简直像是哀号,疯子似的奔入内堂,丢下所有的人不管了。

  “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的严密保护下将珍宝调包。”

  周夫子声如狼嗥:“不,决不是在岳州丢失的,不是的……”

  “周夫子!”

  一名穿道装的老道说:“在岳州的明器店里,你可以买到千百个这种陶俑。”

  老道替丧家做法事,当然知道在何处可以买到这种陪葬的陶俑。

  “赶快派人到明器店去查,查!”周夫子大叫。

  主人已经走了,宾客们也识趣地溜之大吉。

  万家生佛不得不走,已没有交涉的对象。看来,许州三杰的死活,全在于他是否肯放手兴师问罪了。

  南衡也不得不走,爱子的生死仍得令他悬心啦!

  回到客店,女飞卫与韦云翼失望了:庄怡平已经在片刻前退了房间,不知去向。

  高嫣兰也随公孙云长走了,急急忙忙雇了船离开岳州,脱出是非场。

  枫桥杨家戒备森严,任何人皆不许出入。

  万家生佛与南衡居士坚决要求与拔山举鼎见面,但皆被挡在门外。除了大举进攻,谁也休想进去。

  院门外有巡捕把守,想落案的人才敢上门叫阵。而这些侠义英雄们,却没有人肯落案。

  走狗们终于在一家明器店中,查出多日之前,曾经有一个苦老头买走了一批陶俑。没错,走狗们持往查问的陶俑,正是这家明器店卖出的。

  一个苦老头,如何去查?岳州起码有十万个苦老头。

  长塘铺,只是一座大道旁,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小村,贫穷、落后、脏乱,都是些只靠少数田地养家的贫农,有二十亩田的已算是富户了。

  人丁增加的速度惊人,有百亩良田的人,要不了三代,子孙们全成了贫户,每个子孙分不到十亩田,怎得不贫?

  鹰扬门三十余位仁兄,就住在唯一像样的祠堂内,长塘铺是一姓村,所以有祠堂。

  祠堂只有四名黑衣人留守,门外只有一个人坐在阶上看门,闲得无聊倚在柱子下打磕睡。

  祠堂在村北,面对着村中心的小巷。

  一位青衣大汉施施然踱着方步,沿小巷向祠堂走,踏入祠堂前的村民活动广场。

  看门的人已经醒了,正半睁着眼睛装睡,暗中留意大汉的一举一动。

  青衣人不是本村人,背着手像游山玩水,徐徐接近调堂,最后站在阶下,颇饶兴趣地打量闭上的三座祠堂门,门上的彩绘神像已剥落得需要重绘了。

  “你干什么?”看门的人忍不住坐正身躯,以不耐烦的口吻问。

  “哦!你醒了?”青衣大汉答非所问。

  “我问你干什么?”看门人不悦地提高声音。

  “在等。”

  “等,等什么?”

  “等地上跑的,天上飞的。”

  “去你的!见鬼。”

  看门人大不耐烦:“去去去!滚到一边去!”

  “哟!火气那么大,吃错了药吗?”

  青衣大汉笑嘻嘻毫不激动,说:“我说等地上跑的,等天上飞的没错呀,干嘛大惊小怪?”

  “你他娘的语无伦次,所有的披毛带角玩意都在地上跑,所有的扁毛畜牲都在天上飞,等什么?”

  “对,你说得对极了。”

  青衣大汉有意在拖时间,在一旁坐下:“还有人,人也在地上跑虫蚁也在地上跑,不说明白,难怪你糊涂。喂!老兄贵姓呀?”

  “你管我姓什么?”看门人重新往柱上靠。

  “你老兄一定吃错药。”

  “你给我滚开!”

  “好好好,滚开就滚开。”

  青衣大汉站起,自言自语:“午时快过了,也该来了。”

  “什么该来了?”看门人耳朵尖,听清了每一个字。

  “所等的东西呀!”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

  “对,对极了。”

  “他娘的!你不像开玩笑。”

  “废话!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好,不开玩笑,地上跑的什么?”

  “牛。”

  “牛?”

  “犀牛。”

  “什么?”看门人警觉地再次坐正身躯。

  “天上飞的,是鹰,十只鹰。”

  “该死的!原来你……”

  “你瞧,这不是来了吗?”青衣大汉用手向前面村中心一指。

  二十余个人,正大踏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五岳神犀像个付不到债的债主,脸色难看已极,脚下沉重,似乎要将气发在脚下,而不是往上冲。

  看门人一蹦而起,匆匆推开祠堂的中门,似乎忘了青衣大汉,忘了犀牛和十只鹰。

  踏入广场,五岳神犀身后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看清了青衣大汉的脸貌。

  “算算诸位也该回来了。”青衣大汉说。

  五岳神犀已听自己的人所发感到惊讶的声音,炯炯鹰日凌厉地盯着青衣大汉,一面大踏步接近,一面用凶狠的声音问:“干什么的?什么人?”

  “你们有人认识我。”青衣大汉嘻皮笑脸往人群中间一指。

  “祖师爷,他就是庄治平。”一名二十岁左右的人说。

  五岳神犀在阶下停步,凶狠地、警觉地死瞪着这位二十岁的年轻人。

  “对,在下就是庄怡平。”

  怡平仍然嘻皮笑脸:“你们派了四个人,住在庄某的邻房,一方面监视庄某的举动,一方面侦查前来岳州的各路群雄,到底有些什么人物,所以该认识我。”

  “拔山举鼎的人,说你很了不起,很可怕,也非常讨厌。”

  五岳神犀不住狞笑,说:“老夫以为你是什么天王菩萨,长了三头六臂呢!原来是这么一个毛孩子。”

  “呵呵!不要羡慕我,你也曾年轻,你也曾经是毛孩子,我所经过的、所有的,你都曾经有过。”

  怡平的神色轻松之至:“倒是你,我不但羡慕,而且妒嫉。人生七十古来稀,你已经八十出头了。你享受过人生,你曾经得到你应该得到的。这世间,有三分之二的人,没白头就进了坟墓。有些人只能活几天,甚至只活一天半天。老前辈,你还向这世间要什么?”

  “咦!你小子……”

  “有道理,是不是?这山望到那山高,人的欲望永远不会觉得满足。叫化子想做富豪;富豪想当大官;大官想当皇帝;皇帝想成仙。所以说:欲望难填。”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想说些你不想听的。你派了四个人监视我,准备一旦时机到来,擒住我交给拔山举鼎,没错吧?”

  “不错,老夫有此打算?”

  “时机没把握住,失望吗?”

  “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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