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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回去反而不孝?”

  “俗语说,小杖受,大杖走。老爷正在盛怒激愤中,见到你必定火上加油,必定先打断你的双腿,将你交给姓龙的。你既然没有错,老爷打断你的腿将交出,日后真像大白,你岂不是陷亲于不义,大大的不孝么?”

  “天哪!我……我该怎办?”他痛苦地叫。

  忠伯伯掏出两锭银子递到他手中,沉声说:“你快走,远走高飞暂避风头,找到真正的凶手,你才能回来。”

  他一阵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少爷,当机立断,走吧。”

  他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屈膝下拜,泣道:“忠伯伯,我听你的话.这就远走高飞。爹妈必定哀痛欲绝,请你老人家多加劝慰与照顾。”

  忠伯伯也跪下了,颤声道:“少爷请放心,只要老奴有一口气在,不敢懈怠。少爷请起。老奴福薄,不要折了老奴的寿。”

  他再拜而起,挥泪道:“忠伯伯,我走了,我全回来,请多保重。”

  “少爷保……重”忠伯伯老泪纵横地叫。

  从此.披雪阁宣告关闭。从此,方家闭门谢客。从此,碧峰山下的方家与欢乐绝缘。

  从此,江湖上掀起了无穷风波。

  龙飞在桐城守候了十天,方动身走了。

  这天近午时分,安庆府府城集贤门内的张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各,登门求见本城名武师张继忠师父。所投的名帖写的是:“武林后学龙飞拜”。

  张武师是一位年近花甲的人,五短身材,短小精悍,接到拜帖吃了一惊,匆匆迎出客厅。

  龙飞离座抱拳行礼,笑道:“区区龙飞,来得鲁莽。前辈可是张师父么?”

  人的名,树的影,张武师岂敢托大?慌不迭行礼,客气地说:“老朽正是张继忠。龙大侠驾光临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仆人献上香茗,龙飞客套一番,方道出来意,说:“晚辈久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白道谁不知安庆府仁义张师父的大名?因此晚辈不揣冒昧,特地到府拜候,同时希望获得前辈的帮助,尚请鼎力成全。”

  张继忠呵呵大乐,说:“龙大侠夸奖了。其实,老朽无能无德,只是朋友们抬爱吹嘘而已。龙大侠名震天下,举世同钦,如需老朽供奔走,不胜荣幸,自当略尽地主之宜,力所能逮,不敢推辞,但不知龙大侠有何需要老朽尽力之处?”

  龙飞取出一卷图形在桌上摊开,笑道:“晚辈要查一宗命案,因此前来恳请前辈相助。瞧,这是要犯方士廷的画像,凶手是桐城方家的一位小后生,在十天前逃离桐城,即可能从此地乘船逃走了。晚辈只知他在外游历,是以游学名义请领路引的。再就是他外表健壮清秀.全无暴戾之气,不像是个作奸犯科的人。”

  “但他却是个凶犯?”

  “是的,他在舒城春秋山仙人峰.连伤六命,安排陷阱要诱杀晚辈。”

  张武师吃了一惊,讶然间:“他与你有仇?”

  “不知道。”

  “是受人驱使?”

  “可能。”

  张武师离座而起,说:“晚间请龙大侠至舍下一行,届期必有报命。这样好了,龙大侠何不与老朽至各地走走?水路码头及衙门的朋友,他们不会令老朽失望的。”

  “好吧,事不宜迟,晚辈与前辈倍引,一切皆仰仗前辈了,但请前辈暂时勿透露晚辈的身份。”

  “那是当然,咱们走。”

  当晚,果然查出方士廷于十天前曾至府衙请换路引,去处是四川成都。次日在码头乘船,怪的是不往上走而往下定南京,所乘的确是武昌至南京的长程客船。

  龙飞心中有数,向张武师表示,这位凶犯必定已经知道被追踪了,巧布疑阵要将追踪的人引入迷途,显然是犯案的老手。

  当龙飞离开安庆时,谣言立即不腔而走,云龙双奇追捕方士廷,春秋山双方斗智的流言,以奇速向四面八方轰传,成为江湖朋友酒余饭后的谈话资料,也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方士廷不再是默默不闻的人。

  方士廷并非故布疑阵,而是另有打算,他确是想入川避风:头,可是他只有忠伯伯给他的廿两银子,盘缠尚不足到武昌,因此先乘船东下,到南京找朋友借川资,张罗了五十两银子,再乘船西上。这一来,无意中替自己找来了麻烦,反而跟在龙飞:的后面了。

  龙飞断定他必定入川,并未向下追,乘船先到湖广,明查暗访势在必得。他从南京上行,来回耽误了十天半月,无形中双方距离已经拉近了,他重新经过安庆府时,龙飞只在两天前离开安庆乘船上航。两人的船,只差了两天行程,他反而走在龙飞的后面。

  江西九江府,水陆要道,三省的咽喉。

  船在申牌初靠上了九江钞关码头,客货船必需在此地了碇。船上船下一阵忙,税吏们登船查验货物,巡检司的人则盘查研究。

  方士廷身上只有八十两银子,随身只带了一个包裹,别无长物,仅需交验引路。

  查验路引的共有七名公人,为首的人像是位副巡检,穿了从九品的宫服,神气万分。

  旅客皆排列在舱面,在本地登岸的人皆须将路引交出查验,过境的旅客则可免了这重麻烦。

  六名公人在依次查问即将登岸的旅客,副巡检大人则背着手在各处走动。

  这位副巡检年约四十出头,身材高大,生了一双似可透人肺腑的鹰目,顾盼间冷气四射,给人的印象是精明,机警,阴狠,像一个饿狼,有狼的凶残和狡诈。

  方士廷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为江湖名人,但却知道龙飞并未报官。这是说,也不是有案的人,姓名不会在官府的黑名单中,对六扇门中人也无顾忌。他站在舱侧,手扶舷板注视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心中不住盘算。这次他打算入川暂避风头,但所带的盘缠有限,来日方长,以后的日子怎样过?想起来便感到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去找那名叫丁彪的师兄弟两个凶手,天下茫茫,他又不是汀湖人,没有江湖朋友,从何着手?

  他愈想愈心烦,不由自主长叹一声。

  蓦地,身后传来了清晰阴森的语音:“你,不在本城登岸么?”

  他转身回顾,接触到副巡检大人锐利阴森的目光。不怕官,只怕管,出门人和气生财,他堆下笑,说:“草民要到武昌,不在贵府登岸。”

  “你作何生意,不像是生意人哪!”

  “草民游学四方。”

  “咦!游学?那么,你该是生员,可有功名?”

  “草民不——不曾入学。”他有点心虚。

  副巡检将手一伸,阴阴一笑道:“行走长程,你该有路引,给本官看看。”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路引交出,真像大白。副巡检不住向他打量,眼中一亮,阴阴一笑问:“到四川经商?”

  “访友。”他信口答。

  副巡检脸上涌起令人莫测高深的笑容,这笑容令心怀鬼胎的人心中发毛。

  “哦!春讯期间,入川行程艰巨,阁下如果乘船,恐怕会有风险哪!”副巡检紧盯住他的眼神问。

  “呵呵!这年头,出门哪能没有风险?走旱路同样会担惊受怕哩!”他泰然地答。

  副巡检递回路引,呵呵一笑径自走了。

  入暮时分,两个公人登船,找到了方士廷,其中一人亮了腰牌,抱拳一笑说:“在下第三,奉府推官大人手示,请方爷到府衙一行,请随在下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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