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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九章

  中原遇上了临江园夜游鹰的爪牙,油然兴起了灭口之念,一接上手保狠招倏出,首先使宰了一名大汉。

  他雄心万丈,胆气大壮,在另一名大汉惊叫声中,绝招“赤煞幻影”出手,幻化成数个虚影,倏然抢攻,刺入对方的“云封雾锁,”在大汉胸前留下了六大杖孔,再向上一探,杖尖掠过对方的下颌,直从眉心向上拂过,红光崩现,大汉的口鼻不见了,开了一条大血缝,像是将脑袋破开了,残忍之至。

  “啊……”大汉狂叫,抛剑便倒,一招也未接下。

  中原火速抓起两大汉的尸身,拖入路旁矮林,丢入一个大土洞内,再将马卸去嘴环,击了两掌,让马儿向南狂奔,落荒而去,他将两把剑塞入沟渠中,取块头巾将头裹住,下面掩了口鼻以便挡风沙,向北急奔。

  到了武胜关,交验了路引。他正式踏入了河南地境,奔向信阳,总算离开了本乡本上。做了离乡背井的天崖游子,从此,他也无法知道他今后命运的如何安排。

  前面,广阔的原野在他眼前展开,宽阔的官道,像一条巨蟆迤北伸延,象征着,他的茫茫前程,是吉是凶,他不敢逆料,也不愿逆料。

  他出了关,转首向南举目遥望,心中百感交集。情绪有点微动,他想说话,也想出声呼叫,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从他口中发出,面上的表情也在瞬息万变。

  他吸入一口长气,心潮激荡,勉力瞪大眼睛,支持着不至动它一下,他知道,眼中允溢着的眼泪否则将会簌簌滴下。

  朦胧中他直觉地感到关口那几个查验路引的官兵,正在用无限怜惜有同情的目光凝视住他,似在说:“可怜!这十五六岁的大孩子,竟然万里间关,浪迹天崖,谁知道他将要路死在那一条荒野沟渠之中?”

  他忽然转身,感到双目一阵酸涩,终于眨动眼皮,两道热泪爬下腮边,滚跌在脚旁,他闭之双目,吁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轻唤道:“爹爹,原儿来了,你在那里?你在那里?你在……”

  他似乎隐隐地觉得,天宇中有极大的回声在耳边响:“你在那里?你在那里?你在,”他任由泪水奔流,蓦地迈开大步奔向都难以臆测的旅程。投入冷风残晖之中。

  信阳县,原称信阳州,一再改属,洪武十年五月,降为县,直至七年之后,方再升为州,目前是县,属汝宁府管区。

  他午夜落店,住在城北一家“义阳老店”内,一宿无话,平安无事,他却怎知武胜关南杀人灭口的事已发生了。

  一早,天候恶劣。从五更初起,空中乌云密布,罡风呼呼,又开始阴霾四合,将有风雪了,他换上寒衣。穿上老羊皮外衣,戴上兜耳风帽,连口帽都掩住,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地,背起包裹,手持三尺长的短竹棍出店走向帐房。

  柜台旁,倚立着三名大汉,一身短打扮,腰带上插着连鞘短刀。全是粗胳膊大拳头的凶猛人物。

  厚重的门窗旁,也站着同样打扮的两名好汉,敞开老羊皮大褂的掩襟,双手叉腰左右分立,用他们那凶狠狠的眼珠,死盯住庭口走动的客人。

  他镇定地走向柜台,向掌柜先生送上两百文铜板后说道:“先生请结帐,小可要上路。”

  帐房先生收了钱,用眼向倚在柜旁的三大汉瞥了一眼,却轻轻说:“小客官请便,敝店如有招待不周,尚请多多原谅,并希望下次再光临。”

  中原含笑客套几句,转身走向店门。

  他刚转身左手一名大汉忽然发话,声音象老公鸭:“小伙子,等会儿。”

  中原站住了,不介意地扭头向发话人看去,那家伙背靠在柜台上,双肘撑住台面架起了二郎腿,不住地轻轻摇着,用他那厉光暴射的双眼,轻蔑地睥睨着中原,口角的嘲弄线条,看上去十分令人不舒服。

  中原不在乎,对这种二流子半桶水的狂妄人物,没什么可怕的。他淡淡一笑向大汉说:“这位大哥可是叫我么?”

  “不是叫你又叫谁?”大汉撇着嘴说,口气相当不礼貌,火药味极浓。

  “兄台有何指教?”中原泰然地问。

  “小伙子,你姓甚名谁?”

  “对不起,出门人忌讳甚多,怒难奉告。”

  大汉的脚不再动了,站正身躯,怪眼一翻,厉声道:“什么?你竟敢不答?”

  中原神色未动,伸三个指头儿,旋动着手中短竹棍,若无其事地说:“咱们素昧平生,兄台没有理由盘问小可的本龙去脉,更用不着彼此难堪。”

  大汉恶狠狠地欺近,横蛮地说:“小子,你竟敢如此无礼地回话?”

  中原向后退,他不愿立即反目冲突,道:“老兄,小可是一过路客,彼此一无干连,何必生气呢,少陪。”

  刚后退两步,后面已抢到一名大汉,抱肘交胸将去向堵住不怀好意地发出嘿嘿笑。

  另一名大汉也歪住脑袋面含诡笑,双手叉腰在左方一站,又挡住了另一去向。

  先前发话的大汉,已迫近至五尺内,暴燥地叫:“小王八!你该打听打听你在对谁说话,真是大胆!”

  中原知道,即使想忍,也忍不了多久!和这些无聊人没什么可说的,便暗中戒备,准备出手,说:“阁下究竟有何要事,要找小可盘问?”

  “哼!问你的行踪,问你的来龙去脉。”

  “无可奉告。”中原直截了当地说。

  “非告诉不可,我信阳五霸可由不得你。”

  “如果小可不愿说呢?”“笑话!你即使吃了豹子心老虎胆,也不会敢撩拨大爷火起。”

  “小可岂敢撩拨尊驾的火?咱们彼此没冤没仇,没怨可说,没仇可结。”

  “乖乖快回太爷的话,免得太爷拆了你的骨头,日前湖北汉阳府的安天龙安大爷留下了话……”

  中原一听安天龙三字。便知麻烦果然来了,该是溜走的时候了!店中不能灭口,要灭也灭不了这许多。他留意退路,不等大汉将话说完,身形一晃,便向店门急射。

  左面大汉首当其冲,人影一晃,他一声暴喝。右手向上一翻,同时一脚飞起,也同时大吼:“小子你……”

  中原左掌斜切,向下一抄,闪电似勾住大汉的右腿外侧,向下一挥。

  “哎……”大汉大叫,人向左侧飞起,跌出三丈开外,向壁根下急撞。”

  中原身形似电,已到了门边,竹杖急伸,向外硬闯,把门的两个大汉大概功力不弱,同声大喝道:“退回去,小子!”喝声中左右向前猛扑。

  中原顾不了许多,竹杖一振,招出“平分秋色”淡淡杖影左右乍分,分袭两大汉的胸腹。

  两大汉也不弱,火速拔出短刀。向人影中急挥而上,“叮当”两声脆响,刀杖相触,人影疾分。中原退了两步,两大汉也退近门窗。

  中原心中一凛,知道要糟,这两位大汉不简单哩,自己已经落入他们重围中了,以一敌五,说不定得血溅客店。

  “挡我者死!”他大吼。再次前冲。

  两大汉也知眼前的小伙子手底够高明,舞起短刀左右夹攻身后的两名大汉,也拔刀厉吼而上,撞跌墙根下的大汉坐在地下揉着腿,一面大叫:“活捉这小狗,擒回庄中剥了他的皮。”

  正在危急中,门窗子忽然掀开,寒风一涌而入,接着人影倏现。有人沉喝:“住手!”

  喝声如地底殷雷,声不大但直震内腑,四大汉一怔,手下一缓,倏然分开,收刀退向四角。

  中原看清了门口的人影,暗暗叫苦,那是高大的铁背驼龙尉迟极,正是死对头。

  铁背驼龙只看到中原的一双眼睛,当然不知道中原,他一手搭在九节软钢鞭上,大踏步入庭,一面说:“大庭广众之间,你们竟敢动刀舞杖。太不像话,让我老人家替你们评评理。”

  铁背驼龙一面说,一面向中原面前走,中原不知自己是否已露行藏。反正老家伙长像凶猛,看样子来意定然不善,心中早虚,蓦地一声怒吼,人已近身,他也一声暴喝,向人影一刀斜挥。

  中原已存心突围,岂不拼命?杖展“满天星罗?”洒出无数杖影。

  “叮叮叮……”短刀发出数声清鸣,向外急荡。接着“噗”一声响,竹杖点中大汉的右手曲池穴上端。

  “哎……”大汉惊叫,向左一闪。

  人影一闪即没,中原已穿过空隙,窜入后庭口,似幽灵般消失了。

  铁背驼龙一怔,追之不及,他向中原消逝处叫:“这些人中,他是最坏的一个。”话未完,已到后庭口。

  中原已听到铁背驼龙的叫声,恨得直咬牙,一面穿越房室溜走。一面心中暗骂“这老驼可恶欺人太甚,哼!总有一天……”铁背驼龙知道追之不及,正想退回,忽觉身后刀风骨体,有人向他背上递刀。

  老驼怪心中冒火,一声沉喝,反手就是一记“倒打金钟”向后扔出一掌,连头也没回。

  掌出,潜劲急涌,内家真力倏发,从后面递刀的一名大汉,忽然嗯了一声,向后挫倒,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便被同伴扶起了。

  驼背老怪倏然旋身,冷冷地道:好家伙,你们胆大包天,竟又无耻已极,敢从我背后递刀,哼!先前我以为溜跑的家伙最坏,一时竟料错啦!最坏的原来是你们。

  身后有三名大汉,张目结舌向后退,三把尖刀都在抖,如见鬼魅,一个家伙壮着胆问:“尊驾是谁?敢来管咱信阳五霸的闲事?”

  铁背驼龙已试出他们的功力。不屑地说:“你们是什么玩意?敢来问我老人家的名号?呸!你们给我快滚,不然杀死你们。”

  “阁下少作威作福,信阳五霸固然不值一提,但自有人向阁下讨公道。”

  “你想吓唬老夫?”铁背驼龙翻住怪眼问。

  “不是吓唬。事实如此,咱们是夜游鹰李爷的朋友,你该打听打听。”

  铁背驼龙发出一声狂笑,说:“哈哈!抱歉,原来是你们夜游鹰的朋友,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话未完,大汉冷哼一声,神气地一挺胸膛,撇住嘴,打断他的话,说:

  “哼!你知道就成,谁不知咱信阳五霸是夜游鹰的朋友?大概阁下极少在江湖走动,所以不知忌讳。尊驾肯告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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