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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次日一早,华容渔隐便送中原起程,抄小道回走颖河,再由颖河北上,直送出十里开外。

  中原仍是一身打扮,用掩耳蔽着口鼻,两人冒着寒风走,华容渔隐语音低沉,唉:“哥儿,我无法勉强你,你的孝心与毅力,足以感动上苍,小女无福,我不怪你,她伤透了心,我做父亲的心情也够沉重,唉!如果日后有缘,希望你到洞庭湖边看看我们。”

  “晚辈如果生还,定然前往拜望前辈。”

  “小女今年十六岁,再不替她找婆家,亲友们要说闲话了,所以,我等你两年,希望君丫头有幸能等到你回来,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该分手了,由这儿到均州,沿颖河上溯约有百里左右,不在均州逗留,出登封至孟津渡河,由天井关进入山西泽洲,这条路远了百余里,但安全得多,哥儿,凡事小心在意,多加保重,我祝祷你一路平安,早日重聚天伦……”

  老人家的语音有点哽咽,中原也热泪盈眶,他曲膝拜倒,含泪道:“老前辈……伯父,小侄定然多加小心,寻得爹爹即返故乡,再叩谢伯父的恩情,请代小侄向香君姐致意……”

  老人家扶起他,怆然的说:“贤侄,走吧!天色不早,祝你平安。”

  “伯父珍重……”中原也怆然道别,扭转头急急走了。

  华容渔陷目送中原去远,方摇头叹息一声,徐徐转身往回走,经过一座枯林,幽幽地说:“丫头走吧,我们回家去,你妈定在倚闾而望哩!想开些吧,他有他的天地和前程,谁也挽不回天命的,你要明白才好。”

  林中走出易姑娘,她仍痴痴的遥望着中原逐渐变小的背影,粉颊上挂满了泪珠,映着朝霞闪亮发光。

  这是初冬罕有的好天气,天宇中阴霾散尽西南飞飘,但寒风仍然凛烈。

  日上三竿,中原一阵急赶,竟赶到了巢父台,距均州只有十六里了。

  均州,也就是日后的禹州,本朝初,将州治阳翟县县省人,后来的神宗皇帝叫“翎钧”:“钧”与“均”字虽不同,但音同,不行,非改不可,便在万历三年四月改为禹州,因为这儿据说是大禹的都城,来头不小,也因为来头不小,城名改来改去改得后人迷昏了头。

  这儿只是又区,北岸是丛山,颖河在山下静静地奔流南岸远处。也是丛山,形成一条阔有十余里的河谷,逐渐向西北上行。

  这儿没官道,一条羊肠小道依山傍河向上蜿蜒,人行走其间,空山寂寂,河水呜咽,好半天不见一个行旅,只可看到河谷原中的一些村寨土围。

  巢父台在河边,也成了一个荒土堆。这位传说中的高士,在树上筑巢而居,尧帝让位给他,请他住皇宫,他傻,认为皇宫没有他的树巢舒服,一口回绝,所以舜帝才能接收皇位,据说,江边这个土堆,就是当年巢父饮牛处云云,为了保全古迹,该在河边找一株千年大树,在树上建一个破巢屋,这是巢父的居所,均州定可辟为观光区,富国利民。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华容渔隐指引中原抄小道是避祸,但却仍未躲过,真是倒霉。

  过了巢父台五六里,距均许不过十里地,麻烦来了。

  前面半里地,路侧有两间小木屋,背倚山,前面水,木屋系了五匹马,木屋前有一个人,倚在路旁大树杆上打磕睡。

  有人,中原不愿惊世骇俗,也不想暴露身形,身形放缓,大踏步前行。

  大汉听到脚步声,伸伸懒腰站起了,原来他并没睡着!眯着眼睛,挪了挪单刀,双手叉腰往路中一站。

  中原眼尖,一看装束心中大定,心说:“哦!是巡检司的人,不打紧,路引早填好了。”

  大汉比中原高出半个头,瞪着一双铜铃眼睛,目迎大踏步而来的祝中原。

  “站住!怎么乱闯?好没规矩。”大汉叫。

  中原站住了,满脸陪笑长揖行礼说:“将爷你好……”

  “当然好,没病没痛,一顿吃十个大馒头外加三碗面,怎么不好,废话!”

  中原仍然陪笑问:“请问将爷有何见教?”

  “见教?谁教你啦,胡扯八道!脱去掩耳。”大汉气势汹汹,横蛮无理,看样子,他想吃人似的。

  中原没生气,问:“将爷有何贵干?”

  “贵干?你糊徐啦!看我是干什么的?”大汉一面道,一面拍拍腰牌,又道:“均州巡检司的人,你说是干什么的?”

  屋内门没开,突然传出中气充足的语音:“鲍老大,来了什么人?”

  “还没查,这小子和我咬文嚼字斗口哩。”鲍老大答。

  中原一听“鲍老大”三字,心中生疑,怎么?他们的称呼不像官府中人哩,但也不敢再问,心中暗自警惕,一面留心戒备,一面解下掩耳,现出本来面目。

  “晤!有点像。”鲍老大道,向前伸手,又道:“拿路引着。”

  中原又是一怔,有点像什么,但他不得不探清楚。

  鲍老大接过,先是横着看,再倒过来看,路引上写明了年籍相貌,往来事由与所达地处,上面盖着文官的四方印,有武官的长方印,查验印,看去不像伪造的。

  鲍老大一面瞧,也一面嘴咕:“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白纸黑字红印,见鬼!”

  他转向门内:“喂!老三,出来!你认识的字多,来查查看。”

  间内的老三大概不耐烦,他叫:“问问不就算了?点子不会往这儿来的?”

  “像着哩,老三。”鲍老大叫。

  “是年青人?”

  “正是,大姑娘似的。”

  “我来瞧瞧。”

  门吱呀一声,出来了另一名凶猛大汉,同样装束,大踏步抢到,伸手抢过路引。

  接到路引,老三脸色大变,蓦地抬头,眼中厉光外射,仔细地狠狠打量中原的全身,兴奋地大声问:“你姓祝?名中原?”

  鲍老大突然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狗,怪叫起来,就要向前抢步,老三伸手一拦,将他止住。

  中原已看出不对,正色答:“小可正是,有麻烦么?”

  老三哈哈一笑,说:“没有麻烦,只是湖广的祝姓,却是少见,少见。”说完,将路引递过。

  中原伸手去接,刚接到纸边,突变已生。

  老三哈哈狂笑,手一伸,便扣住了中原的脉门。

  中原已有防备,丢了路引,手成了一团柔软之物,只一带,便脱出危境。“咦!你果然行。”老三怪叫,反手一掌斜挥,击向中原下部,好快!

  中原更快,“手挥五弦”反拨而出,“叭”一声暴响,一双反掌迎个正着,老三退了一步,中原飘退八尺。

  “点子到!上!”鲍老大叫银光一闪,他撤下了单刀。

  木门砰然一声打开,冲出三个凶大汉,两剑一刀同时出鞘,向路中飞掠,两端一截,堵住了。

  中原大惊,杖交右手,沉声问:“诸位,有何麻烦?”

  鲍老大狞笑道:“小狗,自然有麻烦。”

  “乖乖受缚,免得太爷们多费手脚。”老三叫。

  “有道理么?”中原仍往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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