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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绵西渡口 六月天,山西太原府盆地炎阳如火。官道上红尘滚滚,热浪迫人。 夏安平烦燥地鞭着坐骑,心里不住嘀咕:“无论如何,必须赶回家中,不能在路上耽搁,明天便是返村的约期了。” 离开灵石县已有六十里,距汾州府的孝义县界不足五里地。可以说,他已经进人汾州府地境,踏入了太原盆地的南口啦! 官道在谷中向北延伸,两侧的梯田绿意盎然。右面天底下,霍山的北岭绵亘如带。左面,浑浊的汾河滚滚南流,河对岸,绵亘数百里的山岭,树木不多,有些简直寸草不生,褐黄色的土岩童山濯濯,令人看来油然泛起沉重的感觉。山西黄土高原地带,果真是地广人稀,贫瘠无比。十年一大旱五年一小旱,战火时生,把这一带搞得乌烟瘴气.住在这儿的人,终生和天灾人祸苦斗周旋,热爱着这块土生土长的地方,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不屈不挠,永不向天灾人祸投降,永不屈服。 前年是正德二年,闹了一次小旱灾,不算严重。这两年总算老天爷保佑,风调雨顺,小米、高粱、燕麦、大豆、小麦等等,皆有满意的收成,让人们喘口气养息养息,以便迎接三年后可能来到的荒年。 刚从山明水秀的江南远游归来,看了故乡的景物,在亲切中,也泛起了无穷的感慨,大有近乡情怯之感。 马儿飞驰,后面黄尘滚滚,炎阳下,它道上车马绝迹,行旅稀少。 官道在前面稍向右方移,山岗前端,便是绵西渡口。官道在这儿分道,东北至介休县,远远地可看到崇山起伏,那就是有名的雀鼠谷南口。西北,河对岸是到孝义县的大道。 渡口有一座小村,地名绵西,只有十余户人家。道左,建了一座凉亭,让旅客候渡歇脚。凉亭左首不远,有两家卖酒食的小店,其中一家还是太原府南北车行所设的绵西歇脚站。南北车行这条线的长途客车不走汾州府,仅在渡口的歇脚站上下旅店。 渡船共有两艘,一大一小。大的专渡车马和挑货的客人,小的方是徒步客商的渡船。 必须绕过前面的山岗,方可达到渡口,山岗的这一面,是无法看到渡口的。以前,这儿一度设了巡检司检查行旅,但后来撤销了。 他策马绕过岗脚,讶然勒住了坐骑。 “咦!怎么回事?”他讶然自语。 两艘渡船皆泊在对岸的码头前,不少旅客呆立在河岸上向这一面凝望。这一面的码头上,似乎不见有旅客。两家小店侧方的空地上,大槐树下站着十余名店伙,全向凉亭和码头之间的广场望着,广场临河一面,生长着粗可合抱的垂柳。近路一端,则浓荫蔽日,栽着枝浓叶茂的古槐,凉亭建立在槐树丛中。 凉亭中,两个青衣人倚着亭往沉睡,鼾声如雷。 亭右两株槐树下,两名穿灰袍的人抱肘而立。 靠码头的柳树下,一名穿青便袍的中年和尚,四仰八叉地躺在树根下。一个灰发老道,则在另一株树下打坐。 另一株槐树上,一名劲装大汉坐在横枝上,目光灼灼地向官道上凝望。一名大汉则坐在下面,抱着双膝打瞌睡。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抖缰绳,马儿徐徐向前小驰,直趋凉亭。 后面,远远地传来阵阵辚辚车声,鸾铃叮当清脆入耳。 他发现除了和尚与老道之外,其他的人皆带了刀剑,油然涌起戒心,从容地向码头缓骑而行。 “小子,退回去!”槐树下两个灰袍人几乎同声虎吼。 他勒住坐骑,讶然向两人看去,要证实对方是不是在向他大呼小叫。 “阁下,是向在下说话么?”他惑然地问,剑眉紧缩。 “混蛋!不同你说向谁说?”右首的灰袍人怪叫。 他忍下一口气,冷冷地说。“两位年届知命,怎么说话如此粗野?” 右首的灰袍人勃然大怒,大踏步走来。 左首的灰袍人伸手相拦,说道:“二弟,别管他,以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留些精神,以便应付即将来到的激斗。” “不!我决不放过这不知死活的小王八蛋。”二弟火爆地叫。 “暂时放过他,忍耐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别让那些家伙暗笑咱们愚蠢。” 二弟只好放手,死盯了夏安平一眼,恶狠狠地说:“好小子,咱们走着瞧,后会有期。” 夏安平淡淡一笑,他不愿生事,举目四顾,看到除了在凉亭中沉睡的两个人外,其他的人全用颇饶兴趣的目光向他注视。他悚然而惊,心说:“我无意中陷入是非场了,这些人不知在这儿有何图谋,我得赶快离开,以免卷入漩涡。” 他策马向码头走去,下意识地挪了挪腰带上的匕首。 蹄声中,身后蹄声震耳,轮声吱嘎,接着是刹车木发出刺耳的尖鸣。 下码头必须经过位于柳树下的和尚老道身旁,他不得不提高警觉,无暇回头观看,猜想必是南北车行北上的长途客车抵站了。 渡船泊在河对岸,想走也走不成。他想越过柳树之后,扬声叫渡船驶过河来。相距躺着的和尚还有三五丈,身后突然传来银铃似的叱声道:“那是谁?何不下马等候?” 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有马,不用猜想,也知道是在叫他,心中一懔,勒马扭头回望。 路口国,三名绿裳少女并肩而立,人似花娇,珠翠满头。看年纪,全在双十年华间,一式打扮,高矮相等,只是容貌略有不同而已,梳宫髻,绿绸窄袖春衫,绣富贵团花坎肩,同色长裙,鸾带将柳腰系得似乎小不盈握,却各挂了一把珠光宝气装饰华丽的佩剑。中间的少女鹅蛋脸庞,左首少女是瓜子脸,右首少女有一个稍长微凸的下颚,表示她的个性相当强,三人眉目如画,粉脸桃腮,一双双不眼睛明亮得有如午夜寒星,微泛笑意,十分动人。 三女的前面,有两名穿青劲装的少女,腰悬百宝囊,背系长剑,系带在胸前扎了一个蝴蝶结,衬得酥胸似乎更为浮凸,身材丰满,刚健之气毕露无遗,脸蛋同样清丽,只是眉梢的煞气稍嫌重了些。钻石般的两双大眼睛,正光闪冈地向他注视。显然,刚才发话的人,定是她俩中的一个。 他有点不知所措,扭头问四周看去。 凉亭中埋头鼾睡的人刚刚站起,还在打呵欠伸懒腰,是两个四十出头的壮年大汉,生得豹头环眼,壮实如牛。 先前向他挑衅的灰袍人,手按剑鞘盯着少女冷笑。 中年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一跃而起。 灰发老道叫了一声“无量寿佛”,振衣起立。 坐在横枝上的劲装大汉一跃下地,挪了挪背上的单刀。 抱膝假寐的大汉徐徐起立,冷哼了一声。 气氛紧张,他知道将有不平常的事要发生了,硬着头皮扳鞍下马,牵着坐骑到了一株柳树下,搭上缰绳,取下头上的遮阳帽挂在判官头上,倚树而立静观其变。 五位少女莲步轻移,缓缓进入广场中心。中间鹅蛋脸少女抬头注视着日影,再泰然举目四顾,然后平静地问:“灵石高壁岭韩信墓予会的人,似乎并未遵示到来,难道说,有人胆敢擅自渡河了么?” 中年和尚挪了挪方便铲,懒洋洋地说:“阿弥陀佛!庐山幻海山庄警幻仙子门下施主的金谕传下,谁敢地自渡河?” “那么,大悲尊者和入云龙金老儿,还有北丐韩浩师徒,他们为何不来?” “大悲法兄有事至灵石县北的清凉寺访友,他自愿放弃取丹的机会,所以不来了。入云龙金老施主据贫僧所知,他在昨日启程南下霍州,无意于会,甘愿弃权。至于北丐韩施主嘛,贫僧自韩信墓分手之后,再未发现他师徒四人的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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