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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镇倚江而建,只有一条稍微像样些的大街,镇东是渡口,是到玉笥山以及会合南北官道的通路。镇西有巡检司衙门和玉峡驿站,驿站半里外是雷公桥。这座桥年代久远。原称莱公桥,纪念寇准经过此桥的古迹。村夫俗子对这位名臣陌生得紧,以讹传讹,莱公变成了雷公。读音相近,雷公似乎要通俗些。

  过渡东南行四十里,便是玉笥山。玉笥山也叫群玉峰,相传汉武帝元封五年南巡,在此受上清宝篆。道家称为第二十七洞天;山西北二十里的支峰郁木山,是第八福地。玉笥山的承天阁,是唯一的玄门香火鼎盛古道观。

  丁家的田地约有上千亩,位於雷公桥西端,亭头河以西的田野,全是丁家的产业,丁家村距离不足五里。

  桥东至镇西一带,附近南北数百亩肥沃的田地,则属於周家的产业。周家住在镇尾,近数十年来人丁不旺。目前的主人周延瑞,是个殷实而个性刚强的人,与桥对岸的丁家是世仇,因为丁家一直在打周家的主意,想将周家的田地掳为已有,要在镇西加盖高楼大厦。

  周延端的哥哥延春,三年前死在丁家的恶仆手中,官司打了两年。丁家的主人丁二虎,是个交游广阔的横行乡城的当地一霸,宅中经常接待承天宫的牛鼻子老道,和一些来路不明不三不四的客人,与巡检司的官兵称兄道弟,在新淦也颇有名气,上至知县大人,下至巡捕走卒,都有他的好朋友好兄弟。虽则这场官司人证物征皆对丁二虎不利,但拖了两年,周家破了财,官司却输了。这件事,镇中富正义感的人士,皆不齿丁二虎的为人,但都敢怒不敢言,没有人敢出头主持公道。

  这次为了争取设县,丁二虎出力最多,最为卖劲,因此谋夺周家田地之心更切。

  今年秋收后,丁二虎派人闹事,把周廷瑞的佃户打得落花流水,早些天,乘冬耕之际,更将廷瑞打得遍体鳞伤。

  周廷瑞有一个小妹秋玉,年仅十四岁,生得如花似玉,十分可人。周廷瑞的发妻尹氏,也是峡江镇的一枝花。

  丁二虎处心积虑,发誓要把周家搞得家破人亡,不但要将田地弄到手,更想要这一姑一嫂拿来快活,派人暗中到周家威胁周廷瑞将田地乖乖奉让,并且称要娶秋玉为妻。周廷瑞怎肯?事态扩大,几乎送掉了老命。

  廷瑞身受重伤,周二婶发誓要到府城上告。镇中李老伯是个孤身老头,挺身而出愿沿途照料,走下明修栈道暗波陈仓之计。命周家的亲友明里安排用船载人下府城,暗中悄然走陆路,为免走漏消息,不带仆人上路,却被丁瑞在樟树镇追上了,几乎送掉了老命。

  丁瑞死了,仆人私自掩埋尸体逃走,官道上的旅客怕惹麻烦,不敢报官。镇中的丁二虎还在眼巴巴地等候消息,在府城派有眼线,然而,两处的消息皆如石沉大海,令他感到十分焦躁不安。

  他唯一放心的是,府城如果没有消息传来,这表示周二婶并未到达府城,大可不必耽心。

  安平一行五人,由小太岁出面,次日在新淦雇了一条船,溯江而上。在船中,安平从李老头口中,把峡江镇的形势和镇中人物的概况,摸得一清二楚,心中早有计较。

  船行甚缓,预计午夜时分方可抵达峡江。他却不想在午夜到达,距镇十余里便泊舟过夜。他认为周二婶必须公开地返家,才能按预定的计划行事。

  客舱中一灯如豆,船家早已歇息,后舱的周二婶母子沉沉入睡,李老伯也梦入华胥。

  安平与小太岁坐在舱面一方面是担任警戒,再就是两天来的忙碌,两人无暇细谈,正好趁机一叙。

  寒风萧萧,冷气袭人,两人却不在乎。安平将自己的打算加以说明,订定行动的步骤,些小细节亦—一商定,然后改变话题问:“小弟,你在清江镇区这些日子,对当地所发生的事,应该不算陌生吧?”

  “不是吹牛,事无巨细,绝难逃过我的耳目。”小太岁相当自负他说。

  “清江镇数月前曾否有一个姓严的人落脚?这人年约五十出头,人才一表,三绺黑髯……”

  “怪事,你怎么也问姓严的人?”小太岁接口问。

  “你是说,以前也曾有人查问过姓严的人?”

  “是的,两月前有几个人,在镇中逗留一天,也四处打听一个姓严的人。”

  “这些人……”

  “他们一老一少,穿着褴褛。老的须发如银,少的年约十六七。”

  “哦!他们要找的名叫……”

  “他们没说,只问姓严的。”

  “你怎样告诉他们?”

  “附近根本没有姓严的人,抚州以南一带倒有。”

  “他不是本地人,说的是中原口音。”

  “那……我就不知道了。”

  “是否曾发现过京师三厂的人?”

  “有,有,三天前,有几个内厂的走狗,在巡检司衙门住了一宵。听说,他们要到玉笥山抓人,并且说过几天将有大批后继的人赶来接应。”

  “要抓的人是……”

  “听说是姓牛的一群男女。内厂的人在九江丢掉大批金银,据说是姓牛的所为。姓牛的在庐山东林寺进出,有人通风报信,据说他们藏在玉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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