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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安平一怔,心说:“原来是两个离家出走的女娃娃,麻烦大了。”

  久久,仍不见动静,码头上依然冷清清的,不见艄公的身影。怪的是对岸的码头上也是,鬼影俱无。距码头最近的村落也在四五里外,到何处去找艄公。

  久久,年长的村姑又说:“珠丫头,你去问问那位爷,看他能不能帮我们的忙?”

  “五娘,这……这不方便吧!”珠丫头不情愿他说。

  五娘长叹一声,焦虑地说:“如果找不到人帮忙,我们……唉!如果被他们追上,我们便生死两难。”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叹得安平心中侧然,激起了他的侠义心肠,戴正头巾,徐徐整衣站起。

  他的目光刚与两村姑接触便不由怔住了。乖乖!这两个村姑不但脸蛋美得出奇,那流露在外的娇艳神韵,更令人心动,已除下头帕的村姑,比刚才动人多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村姑,吹弹得破的脸色红馥馥,美好的五官极为匀称而出奇的秀丽,黑白分明的大眼动人极了。

  他心中疑云大起,但仍不动声色,含笑点头为礼道:“两位姑娘请了,小可也是等渡的人,更是人地生疏,想帮助姑娘也力不从心,奈何?”

  五娘一手挽了羞答答不敢见生人的珠丫头,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走近两步优急地说:“妾身看到爷台的包裹,知道爷台也是等渡的外乡人,因此方敢向爷台求助……”

  “可是,小可却爱莫能助。这样吧,我到船上去看,小可略知掌船,如果艄公再不来,小可也许能将船弄过北岸。”安平苦笑接口,说完出事而去,疾趋码头。

  他失望了,船上一无桨,二无篙,除了一条缆绳,一无所有。渡船有私渡,渡夫晚间将船具带走,并无异处,不值得惊讶。

  他返回亭中,苦笑道:“运气不好,渡船上的船具皆被船夫带走了。”

  “那……那怎么办?”五娘花容变色地问。

  “那……那只好等艄公来了。”安平无可奈何地答。

  “但……我们却不……不能等哪!”

  “两位姑娘为何急于过江?”

  五娘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说:“唉!说来话长,我们的命太苦……”

  “姑娘,小可认为,如果姑娘感到不便,不必说了。”

  “不怕笑话,妾身倒并没有甚么不便,虽则我和珠丫头做事丢人不见谅于世……”

  “姑娘言词落落大方,不像村姑嘛。”安平笑着说。

  “妾乃是古冈坳涂家的第五房妾侍,涂家是赣州府的财主。请问爷台贵姓大名?”

  “小可姓夏。姑娘刚才说怕甚么人追来……”

  “古冈坳在西面二十里左右。”

  “姑娘是逃出来的?”

  “夏爷猜得不错。”五娘爽直地承认,并说:“珠丫头小名香珠,是涂二爷第十九房小妾的女儿。夏爷也许知道,妾侍所生的子女,地位并不比奴婢高多少,可知珠丫头在涂家的境况了。涂二爷人如虎,他的手下恶仆毒如狼,动辄将笞至死,每月至少得鞭死十余名家仆奴婢,甚至妾待亦难例外。他额定拥有妾侍三十二名,全是以威迫利诱巧取豪夺而得来的可怜虫,稍不如意便百般凌虐,甚至置之死地,死一个又补上一个。他有财有势,派有不少恶仅,在各地物色美女,因此不虞匮乏,可苦了与妾身同一命运的女人。涂二爷狠毒成性,妾深恐终有一天会被他凌虐至死,因此与珠丫头计议多时,决定逃出火坑,另寻生路。”说到这儿,她已成了个泪人儿。

  安平摇头苦笑,不以为然地说:“姑娘这种做法,委实风险太大,逃不掉的。你们一无路引,二无收养之人,即使涂二爷不抓你们,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们任汝逍遥的。”

  “妾有一堂兄,现居雩都,只要逃过河东,便不怕涂二爷了,只是无法早些过江,偏偏今天艄公至今尚未到来,恐怕……”

  她一面说,一面向安平走近,像一朵带雨梨花。但藏在泪水中的眼神,却落在安平腰间露在腰带外的寒影剑上。

  安平聪明过人,机警绝伦,他先前已疑云大起,经过这次长谈,也已看出这两个女人不等闲,虽则泪眼盈盈,但其实并无真正的哀伤神情表露,心中更疑。

  身处危境,岂可让人近身?他油然兴起戒心,有意无意地向侧方走动,拉开安全的距离,目光始终在两女的脸部流动,留意她们的眼神。

  “姑娘何不从南下的官道先到赣州府至雩都,比从这儿过江前往,只近不远哪!”他表现得十分同情而诚恳地说。

  “不行,涂二爷如果发现我们逃走之后,会到府城拦截搜寻的。”香珠哀伤地说,也向他走近。

  他故抬头眺望飘舞着的雪花,有意无意地扳着亭栏,一跃而出,伸手接下一些雪花,留心地察看。这一来,双方隔了一道栏干,便不怕她们近身了。

  “你们在这里苦等,也一样危险哪!”他正色道。

  五娘倚在栏干上,颤声问:“夏爷,能不能帮我们的忙呢?”

  “船上无篙无桨,小可……”

  “夏爷身上带了刀,人才一表,身材壮伟,必定孔武有力,谅可保护妾母女的安全。在候渡期间,如果有恶奴赶来,尚请夏爷鼎力加以援手。”

  “这个……”

  “夏爷如果不肯见怜……”

  “两位不必耽心,小可必定量力而为,决不袖手旁观。”

  “妾身感激不尽,愿来生犬马相报夏爷的大德。夏爷请入亭,妾与珠丫头先叩谢夏爷答允援手的大恩。”

  安平不愿入亭,笑道:“不敢当两位的大礼,这时领谢,未免言之过早,且等真有恶奴赶来后再说吧。”

  香珠扑去泪痕,斜坐在栏干上,换上了笑容,曼声说:“请问夏爷从此过江,不知有何贵干?”

  “到兴国县访友。”他信口答。

  “妾身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夏爷能否答允?”

  “姑娘的意思……”

  “五娘有位堂兄可奔,妾却无亲无故,举目无亲。听说家母在吉安府还有些远房亲友,妾却毫无所悉,一个弱女茫然无知,无法前往投靠。夏爷前往兴国,尚望周全,携带妾身前往吉安府立命,投靠家母的亲友,尚请见怜俯允。”

  “这……”

  “妾身带有一包金珠,价值逾万,夏爷如能携带妾身投靠亲友,愿以金珠酬谢相助盛情。”

  安平还未及开口,五娘蓦地神色一整,向香珠说:“珠丫头,我有主意了。”

  “五娘,你的意思是……”

  “你跟我到雩都,说来并无不可,但如果日后东窗事发,被你爹打上门来,他诬赖我拐带你逃走,那时岂不更糟?在官府前如何解释?”

  “所以我请求夏爷带我到吉安。”香珠沉静地说。

  五娘的目光不住的在安平和香珠的脸上转,看得安平心中不安。这两个女人如果所说属实,那么,他岂能撒手不管?如果要管,如何管法?他在赣南无亲无故,如何安顿这两个女人?难道说,要跟着两个弱女子可怜虫,在道路不靖,盗贼如毛的境遇中,带着她们的金珠,和足以引起男人垂涎的美丽容貌,孤零零地在路上闯荡?他苦笑道:“珠姑娘的境遇,小可万分同情,只是……”

  香珠掩面饮泣,颤声道:“夏爷,妾身的要求也许太苛了,岂能贸然……”

  “珠姑娘,话不是这样说……”

  “夏爷,彼此素不相识,男女有别,妾身提出此项要求,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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