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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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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冬季漕河断航,而且年关岁尾,市面显得箫条,陆路的旅客日渐稀少,码头市街的十馀家有名气旅舍,有一半门可罗雀。 其他不入流的小客栈,旅客反而多一些。 临河大街的江都老店,今晚特别走运,整座东院两进的上房,几乎全部客满,是入冬以来,生意最好的一天。 镇上的旅店,以接纳水客为主,一旦漕河断航,水客绝迹。而走陆路的旅客,通常会一气赶到扬州投宿,在镇上落店的人不多,从扬州来的旅客更是少之又少。 今晚的旅客全是从北面来的,天黑後仍然陆续抵达投宿,有男有女,而且几乎全是住上房的阔旅客,没有住大统铺的穷措大。 小梁是有心人,在客房安顿毕,略加洗漱,便信步在各处走动以熟悉环境。 在他这种人来说,熟悉环境已经成为本能。 这种本能的养成,非一朝一夕所能获致的,而是经过岁月、世事、经验、教训所累积而养成,也就是所谓习惯成自然。 客店今晚旅客虽然不少,但也不及夏秋季节的一半数量,二三级客房没有几个人,仅东西两院的上房旅客将近客满,因此在店内走动的人不多。 天气太冷,进了房烤火歇息是最佳的选择,没有外出走动的必要。各处走道的照明灯笼数量减少,光线朦胧走动不方便。 他在东院的一处走廊下,留意各处客房的动静,但仅能看到窗内映出的灯光,看不到走动的人。 生意很好,好像所有的上房都有旅客住宿。 最後到了灯光稍为明亮的店堂,店堂只有几个店伙走动,不再有旅客落店,天色很晚了。 几个店伙仅瞥了他一眼,没留意他的举动。 掌柜帐房师爷在柜後的案桌上,整理一些册簿,双柱烛台仅点亮一枝烛。师爷一手持笔,一手熟练地拨动算盘珠,手法极为巧妙熟练,的答声像连珠走盘,五个手指快得神乎其神。 掌柜的伙计不在,仅有师爷在柜内工作。 “喂!掌柜在吗?”他轻拍著案柜问。 掌柜当然不在。师爷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有事请稍候。”师爷说:“有紧要的事吗?” “我要找一位同伴,一个和尚,法名了凡,可否替我查一查流水潭,看他住在那座客院好不好?”他提出要求:“我知道他在贵店投宿。” “哦!”师爷脸色一变:“在二进西院。” 旅客流水簿由掌柜伙计掌管,有时得由账房师爷接手登记,所以师爷不用查簿,便知旅客在何处安顿。 “谢啦!我去找他。” “不要乱问,进去找一位店伙带你前往。” “为甚麽?” “西院住的旅客,都是京官,乱闯会有大麻烦。了凡大法师也只是京官,僧录司的僧官。”师爷冷冷一笑,不再理会他,从新拨动算盘。 当初京师在南京,南京的京官都是公侯将相,百姓小民谁不怕?京师迁至北京,百姓小民对京官更为害怕,深恐招待不周,得罪了京官可不是好玩的,宁可敬鬼神而远之少沾为妙。 “多承关照。”他客气地说,掉头就走。 贼和尚那些传奉官住在西院,他住在东院,一东一西,不会有是非。 落店的侍奉官不止十四个人,而是三十几个,他们是分开走的,落店则住在一处。而且是陆续到达,明显地表示他们不是同一伙的人。 店伙们显得十分忙碌,分别替各上房的旅客,准备热腾腾的膳食。有女眷的女客,则有店中的仆妇伺候。 仆妇对几位外表高贵的夫人或淑女,印象颇为深刻,因为所有的女旅客,都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弱女流。 在院角号称独院的一座特大上房中,仅点了一枝明烛,光线幽暗,八九名男女围坐在外间的小厅中,关上门正在低声商量重要事务,不许店伙接近。 “另一家客店,有十几个人落脚。”坐在下首的一位豹头环眼大汉,向坐在上首仅露出双目的人低声说:“在这家店落脚的人最多,无法查出到底是些甚麽人物。我们来晚了些,没能事先留意,他们住入之後,便极少外出走动,所以失去查底的机会。” “长上,必须改变计画了。”天魔僧了凡,是唯一不戴帽露出本来面目的人,说话的声调充满强悍味:“图谋咱们的人愈来愈多,闻风而至有结夥联手的可能,把他们诱往杭州,杀他们立威示众的计画,危险度日增,不改变很可能失去控制,情势不利呢!” “依你之见,该如何改变?”上首仅露双目的人,语调阴森带有鬼气。 “他们可能有江南的水性超尘拔俗高手。”天魔僧的语气同样阴森。 “可能的。” “如果他们在渡船上动手,结果如何?” “应该不可能。”上首那人说:“在渡船上动手,船翻了,所有的财宝沉入江底,他们能得到甚麽?” “咱们盛财宝的背囊,不可能立即沉没。”左首一个女人接道:“我认为了凡大师的意见甚有价值。我们不能冒被他们在渡船行凶的风险,所以有在过江之前,一举歼除永绝後患的必要。只留下几个有响亮名号的首脑,带至杭州囚禁,在正式开山门时,杀他们祭山门,同样可以收到示众江湖树立声威的目的。” 这女人已明白表示,与天魔僧意见相同,采用鹰派强硬手段,对付跟来图谋不轨的仇家,血腥味浓厚,说话的气态度毫无女人味。 “有道理,咱们真没有冒在渡船受到袭击的必要。”上首那人显然是首脑,说的话有决定性作用:“图谋须及早。扬州以下一段河面不结冰,他们一旦雇船动身赶到前面去,咱们便奈何不了他们了。” “长上同意改变计画?”天魔僧欣然问。 “对,改变计画。”上首那人一字一吐:“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不可错过。” “长上的意思……” “兵分两路,分别歼除。”上首那人说,“记住:留下几个名家高手,作为日後开山门的祭天牺牲上供品。咱们先商量人手的分配,务必出其不意一网打尽。” “恐怕有点不妥吧?”坐在右首那位仅露出一双怪眼的人,语气显然带有鸽派色彩:“其中固然有些是从京师跟来的人,但从没表示出向咱们行劫的意图,咱们抢先动手歼除,先下手为强,江湖人士怎麽说?日後咱们建立山门,会不会引起江湖道的仇视?长上务必三思。何况咱们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有那些高手名宿主事,如果所付出的代价太高,这……” “你就不必顾虑太多啦!江湖道上只重视实力,谁强谁有理。”女人冷冷地打断那人的话:“闻风赶来妄想发财的牛鬼蛇神,不断增加跃然欲动,如不早作处理,谁敢保证我们可以平安到达杭州?我是旱鸭子,可不想死在波涛汹涌的大江里。” “我只是觉得师出无名……” “孙施主,不要三心两意了,每件事皆斤斤计较名实道义,早就天下太平了。”天魔僧嗓音提高了一倍:“防微杜渐;先下手为强;这规矩不是你我所订的。如果等他们先动手,你将後悔无及。我带人到街尾的平安老店,收拾那一路从京师便跟来的那群杂碎。” “必须先下手为强。”上首的主事人一掌拍在桌上表示决心:“这也是立威的好机会,杀鸡儆猴可为日後建山门威震江南铺路。” 主事人已作决定,反对的声浪不起作用。 四个人分住毗邻的两间上房,晚膳则四人同聚在小梁的上房外间里。门窗紧闭,天寒地冻,房中依然寒气彻骨,有酒有菜,三杯酒下肚,这才六脉回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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