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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南的春天,仍然是寒风刺骨。春来得晚,中条山的一些山头,仍是白皑皑地冰封未解,罡风挟着阴雨扫过平原,地里的麦子挤命往上长,田野一片青绿。

  这几天总算天青气朗,暖洋洋的太阳从云缝中露出笑脸,赶走了寒气,可爱的阳光给旅客带来了欢愉。官道上的烂泥逐渐干实,车马行走不再寸步难行,愈走愈冷;往南行,天比一天暖和。所以带的衣裤本能少,雨具也必须准备不能不带。

  那些长行的旅客,乘马的马包也就特大。徒步的旅客更糟,背或挑的行李也就又大又沉重。

  从北面来的三匹马和一辆客车,三位骑土的马包就像贩货的单帮客那么大,一眼便可看出是走长途的外地旅人,所穿的羔皮外袄却不像是单帮客。

  引入注目的是,前面的鞍袋是名贵的精品。更引人注目的是:三人都佩了防身的剑。

  万历年间的山西,几乎可以用遍地萑苻四个字来形容,带了兵刃走路是绝对合法的,官府不会过问。有了兵刃,至少可以对付一些小毛贼。

  但如果碰上大群啸聚的强盗,假使逃不快,带了兵刃反而会送命,一二十把刀剑,决难挡住蜂涌而至的盗群,结果只有一个:死而后已。

  山西南部总算治安还不差,至少没有啸聚的盗群。这三位骑士带了剑,小股盗匪真不敢撒野。

  三骑士都是粗眉大眼,健壮骠悍的中年人,三二十个毛贼,看了他们的外露英气,想打劫还真缺乏勇气,不会冒失的用大本钱做这笔小买卖。

  大车是太原山西骡车行,行走南北的定期客车,终站是蒲州,往返蒲州太原,每逢一三五发车,整整要行驶半个月,天候恶劣就不知到底要走多少时日了。

  大车是三匹驭马,俗称三套车,货运车则用三匹骡,一匹马,称四套车或骡车,不能用来赶路。

  车内大概有十至十六名旅客,车把式有两位,普通旅客花不起这种高贵车资,所以乘客决不是穷苦的百姓,至少必须付得起卅余两银子的车资和食宿费。那年头,卅两银子可以买六七亩地。

  大车后面,也有一人一骑。

  这位骑士年轻力壮,甘余岁正壮年,身材修长,穿的墨绿骑装是夹缎制品,相当名贵。外面加了一体同色的油绸大氅,既可挡雨,也可保暖。

  人长得一表人才,剑眉虎目,留了两撇小胡子,以增加成熟老练的气概,虽流露出三分英气,但气势并不迫人,反而给人有和气、坦率、爽朗等等良好印象。

  马包不大,身上也没带兵刃;马鞭却与北方人使用的一柱一绺皮马鞭不同,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柳枝,软软柔柔地,可知装饰的作用比鞭马多,不适宜鞭马。

  日色近午,前面里余路右出现一座三家村,一座有棚的食店,一座满像样的歇脚亭。另一座房舍前广场很宽阔,设有驻车场拴马桩,方便旅客停车驻马。

  “前面是歇脚站。”大掌鞭扭头向篷车内的旅客招呼:“歇息半个时辰,客官们可以用膳。水囊里多添些水,下一站卅里才能有地方供应茶水。”

  前面的三骑土,已经在食店前下了坐骑。

  官道上旅客零零星星,午间进食时光,所以路上旅客甚少,都已经先找地方歇息了。

  车后的年轻骑士不急于赶路,一直就悠哉游哉任由健马自由驰骋,健马乐得偷懒,一步一顿慢慢走步。

  忙碌了片刻,旅客调都聚集在食店的店堂进食。

  篷车内的旅客共有十五位,其中有三位妇女。所有的旅客,都是年在三十左右,似乎颇有身份的男女,分为三桌进食,三位女客占了另一桌。

  食厅宽敞,有十二副座头,两位车夫不在食店进食,驻车的房舍是车行特约的歇脚站,有人照料车夫,另有人照料车马。

  食厅原有十二位旅客,各自进食似乎不是结伙而行的,有老有少,有几位穿了骑装,显然有坐骑代步。其中有四个人带了刀剑,神色与举止,皆流露出浓浓的江湖味,随时皆表现出骠悍精明的江湖好汉气概。

  三位骑士占了一副座头,也流展出江湖豪客的霸气,说话中气充沛,虎目神光炯炯,说的话带有浓浓的京腔,一听便知不是山西河南一带的人,是不折不扣的浪迹江湖豪客。

  年轻骑士没流露出江湖味,倒像一个在外看世面的豪门子弟。

  他腰带上所佩的名贵精绣荷包,就是豪门子弟时兴的饰物,胁下挂着的旅行用革囊,也比江湖人常用的百宝囊精巧名贵多多。

  他没带有兵刃,也没系有皮护腰,不像好勇斗的豪门子弟,也不像老实纯朴的士农工商人士。

  他与两名先来的中年旅客共桌,叫来羊肉泡漠,再加上一盘美味的神仙肉(驴肉脯),一壶汾酒,先一口便咕噜噜把一壶酒喝干,再慢慢撕着悠闲地进食。这种进食的粗野吃法,还真引起一些人好奇的注规。

  三位佩剑骑士也叫了酒,但一口口慢慢品尝。

  “小二哥。”那位最年长的浓客,用带有京腔的嗓音叫住了送菜来的店伙,“这里天气不错,哦!路上旅客不多,这里是什么地方?”

  “客官看到路边那座凉亭吧?”店伙计含笑反问。

  “不错,很壮观,好久没见过这种大型凉亭了。”

  “四周古柏围绕,晋南百里内,没有比这座更好的凉亭了。”

  “是不错。”

  “叫柏亭。”店伙用充满自豪的神情说:“所以,咱们这里就叫做拍亭阜,亭东的土丘就有更好的柏树林,更东就是小村。”

  “柏亭阜,名字很不错。”旅客顺口敷衍:“这里到解州还有多远?”

  “解州?这里没有……哦!客官府上是……”

  “咦!你问这有何用意?在下家住京师昌平州。”旅客眼中有警戒的神色;

  “这就难怪了。”店伙毫不介意微笑:“客官要问的,是产苦盐的那座州。”

  “听说产盐……”

  “往西二里地,便是盐池的北泽。”店伙往店门外一指:“在这里看不见,土冈树林挡住了。咱们这里,客官问解州不会有人知道,咱们称喊州,柏亭阜就属喊州管辖。往南还有五十里左右,容官今晚一定可以赶到喊州落店投宿。”

  “喊州?”旅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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