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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他娘的混蛋!”’坐在上首的粗眉大眼大汉有籍酒装疯现象,翻着布满红丝的大环眼,大着舌头骂街:“咱们四卫营也算是侍卫上直军之一,自从改隶镇国副将军指挥之后,成了外四家的奴才,那些边军,哪将咱们当人看?我就是不服气。”

  “老总,别发牢骚了。”下首的大汉眯着醉眼说:“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些家伙呢!要不,咱们哪能如此闲散?至少得一天到晚当值,累得要死。他们跟皇上到昌平州黄花镇去了,不再理会咱们四卫营,咱们乐得清闲,才能三不管,各找快活,你还埋怨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

  “算了算了。”左首的勾鼻大汉替两人倒酒做和事优:“反正光拿粮响不用干活,这日子过得相当愉快,何必计较其他?要是被差到哪一个王八大员的府中充下投,那才倒了八辈子楣呢!”

  “丁老哥,被调去充下役,苦虽然苦,毕竟可以多领几文钱。”右首那位仁兄苦笑:“而现在咱们不进不出,每月领那么两石粮,饱不死饿不死,连养老婆也缺一餐少一顿,更别提养育儿女了。我怎会出生在军户的?难道我前世造了太多的孽不成?”

  “哈哈!你这辈子造的孽也不少呀?”上首的老总怪笑:“上次你与东厂的兔崽子攀上了交情,伙同那几个番子,找上了安定门的刘员外打秋风,硬是勒索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你如果不是四卫营的人,能巴结得上那些番子桩头的?别做梦了?”

  “凭我钱大通消息灵通的本钱,才能巴结那些番子,他们为了获得正确的消息,才找上我的,我并没存心巴结他们呀!”这位仁兄急急为自己分辩:“其实向刘员外打秋风,我曾经尽力周全他,他没家破人亡,该是我的功劳,这怎么算是造孽?该说我积了阴德才对。老总,你说话该讲良心是不是?”

  灯火摇摇,桌旁突然多了一个人。

  “钱大通,你还有良心呀?失敬失敬。”出现的人是周凌云,脸上挂着阴森的怪笑:“我还以为你的良心,早已经被狗吃掉了呢!最近几年来,京都被三厂的人找事陷害而家破人亡的事,没有一千桩也有八百桩,这叫做率兽食人。你钱大通供给消息跟着发横财,所以你才天天有酒有肉,上教坊有女人,你良心何在呢?”

  四个人跳起来,怒形于色,但一看到周凌云的腰带上插了连鞘刀,怒火急消,换上了惊讶的神情。

  “你是什么人?”钱大通沉声问,色厉内在:“你怎么往我家里乱闯?”

  “别管我是什么人。”周凌云走近桌旁,流里流气地抓起一个下酒的核桃,两指一捏核桃爆烈:“我是来找你的,不往你家里闯,怎能找得到你呀?”

  “找我?为何?”钱大通冒火地大叫:“咱们认识吗?你是老几?”

  “找你讨消息,套交情。”周凌云将剥出的核桃仁往嘴里丢:“咱们这不是认识了吗?我排行老大,当今皇姓朱,你不妨叫我朱老大,错不了,老兄。”

  坐在下首的大汉相距最近,已看出苗头不对,夜间鬼魂似的深入堂屋,哪会是什么好路数?

  猛地他手一伸,先下手为强,二龙争珠戟二指疾探周凌云的双目。

  周凌云更快,叭一声给了大汉一耳光,再劈胸揪住衣领,右手的核桃硬壳,在大汉被打得张口喊叫的瞬间,硬塞进大汉的大嘴内,手一松,再加上一耳光,将大汉揍倒,倒下便失去知觉。

  “我要消息。”周凌云坚决地说。

  上首的老总伸手抓碗,要用碗掷击。

  另一名大汉则转身抓长凳,长凳是最好的兵刃。

  周凌云的左手一刹那一沉,抓住一只酒杯信手弹出,卟一声,酒杯击中老总的眉心,立即昏厥,仰面便倒。

  同一瞬间,一掌劈在另一名大汉的耳门上,大汉也失去知觉,砰然倒地。

  三个人全倒了,不堪一击。

  “我要消息。”周凌云坐下,自己斟酒:“你是要我先摆平你,打个半死再逼供呢!抑或是认时务乖乖合作?你说吧!”

  钱大通情急之下,猛地一拳捣出。

  大拳头被周凌云一把扣住了,一碗酒泼在脸上,接着是四记不轻不重的正反阴阳耳光。

  “哎……哎唷……”钱大通狂乱地尖叫,被打得昏天黑地。

  “你生得贱。”周凌云放手,再给了一耳光:“你不说,我要拆散你全身两百多根骨头。”

  你……你要我说……说什么……”钱大通软倒在壁根下,满嘴流血,快要崩溃了。

  “你的消息很灵通。”

  “这……知……知道……一些隐私秘……秘闻,毕……华竟我……我是在京都长……长大的,你……”

  “你右邻的老邻居朱季虎,躲到何处去了?”

  “右邻?朱季虎?”钱大通愣头愣脑反问。

  “对,你还没糊涂。”

  “右邻哪……哪有一个朱李虎?”

  “不许欺瞒,说!”

  “右邻是陈家的产……产业,哪……哪有什么朱季虎?”

  “你真的生得贱,哼!”

  “老大爷!你……你这岂不是故意整人吗?”钱大通惊恐地叫:“十几年的邻居,我会不知道吗?整个永安坊甜井胡同,哪一家的底细我不知道?绝对没有姓朱的人,更没有朱季虎,你剁碎了我,我……我也无法硬把姓陈的改为姓朱。”

  “唔!真姓陈?陈什么?人呢?那是一栋空宅,好像有好些日子没有人住了,但其中有两间有住过的痕迹。”

  “叫陈怀忠,或者叫陈老七。”钱大通急急地说:“好像最近两年没来住了,已经搬出城外与他老爹住在一起,一两月左右派一个仆人来清扫,又不将屋子出租,谁也弄不清他的打算。”

  “城外,城外什么地方?”

  “玉泉山槐园。”

  “槐园?”周凌云一怔:“是不是一位京官的别墅?”

  周凌云到达京都,便打听出翻云覆雨陈世杰的下落,前三天夜间至槐园投帖,三天后登门碰上危险,宰了渔阳三煞,却挨了毒阎罗一枚追魂毒针,几乎丢了老命。

  “是呀!他老爹在槐园任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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