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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在是非未明之前,他不愿冒失地介入,虽则有一方冒充公人显然理亏,好在并未发生任何严重的人命事件,何况已经有人出面打抱不平,他一个外乡人何必再介入?因此,他也就不想再多管闲事,看清那些人的落脚处,自己也就回船。

  在他的想法中,周宏将金眼彪带回船上,首先便复派人去请郎中替病人治病,其次该是许文琛事毕登岸回城。至于金眼彪与邹源的去留,暂时自然难以决定。

  他坐在船间的舱面,留心邻船的动静,如果寻仇的假公人再带人前来报复,必要时可以相机出手相助。

  怪,船上岸上一无动静,是怎么回事?

  周宏将客人请上船,在中舱分宾坐下,将邹源安顿在客厅的一角,立即唤来船上的船医,替邹源把脉服药,先将人救醒再说。

  这是一艘极为普通的客船,专走延平至福州下游诸埠,十余名船夫,都是粗豪健壮的大汉,福建的河流急湍,险滩林立,船行十分危险,不但水夫要身强力壮经验丰富,艄公更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人才,因此说纸扎的船,铁打的艄公。

  两名仆人献上两杯茶,周宏打开了话匣子,笑道:“兄弟包了这艘船,明天便发航福州,同行的有几位弟兄,行李早已拾掇停当了。范兄在此暂且安顿,等贵同伴病况已有起色再说,好在兄弟并不急于启程……”

  金眼彪摇摇头,婉谢道:“周前辈盛情可感,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已经与人有约,而且还有一位贤弟尚未到来会合。因此等敝同伴醒来之后,即须先进城安顿,或者请人抬至敝友处医治。”

  许文琛一面喝茶,一面问道:“范师父你从建阳来,但不知有何贵干?如果不便找朋友安顿,可否委屈两位至舍下暂时栖身?”

  金眼彪拱拱手,笑道:“老弟台云天高义,兄弟心感,不愧称建宁三英之首,兄弟闻名久矣,总算今天能睹老弟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范兄夸奖了,愧不敢当。”

  “兄弟约会的人,老弟台或许并不陌生。”

  “是敝城的人么?”

  “城东北三四里瑞峰山罗家的罗兄广孝。”

  许文琛剑眉深锁,问道:“是罗五爷么?你与他……”

  “过去兄弟与五爷是知交好友。”

  “他家出了事……”

  “兄弟知道,罗兄致书寒舍求援,因此兄弟约定两位贤弟在通都桥会合,希望先在城中安顿,暗中查访罗兄的仇家,却偏偏碰上这些人找麻烦……”

  “范兄真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细?”

  “确是不知,兄弟极少前来府城。”

  “兄弟与罗五爷只是泛泛点头之交,过去家师与五爷因看法不同,彼此之间并无交往,这当然牵涉到门户之见,意气之争,但彼此能和平相处……”

  “兄弟便不好打扰老弟了。”金眼彪苦笑道。

  “范兄,话不是这样说,兄弟对五爷毫无成见,而且敬仰他……”

  “但令师……”

  “家师已听说有人要强夺五爷位于白鹤山的祖茔,正想暗中调查此事,这件事为天理国法所不容,人不亲土亲,家师岂能袖手?”

  “这件事到底……唔!怎么了……”

  “范兄,你……咦……我……”

  周宏嘿嘿笑,接口道:“你们目下头晕目眩,四肢快僵了。”

  金眼彪大惊,手一按几面,便待站起,可是,“嘭”一声大震,反而跌倒了。

  “你这贼……”许文琛厉叫,但话未完,人向后便倒。

  两人只感到天旋地转,浑身已麻木,灵智仍在,但已说不出话来,动弹不得,他们心中明白茶中有鬼,着了道儿。

  周宏哈哈狂笑,说:“咱们的人小看了你金眼彪,明袭失效,再加上你这姓许的小辈插手管闲事,几乎断送了咱们六位朋友的性命,因此老夫临时变计,干脆助你们一臂之力,取得你们的信任,果然一网将你们打尽了。哈哈!这叫做用勇不如用谋,你们是明枪容易躲,暗箭不能防,怨不得天尤不了人啦!哈哈哈……”

  船立即开航,顺流而下。

  隔了五艘船的柏青山一怔,心忖:“怪!他们怎么就走了?唔!其中有诈。”

  他告诉船家要进城走走,沿码头下行,盯住下放的船影,暗忖:“如果他们下放延平府,我仍可将他们赶上,看他们驶往何处。”

  船仍在平政门与广德门的中间江岸靠泊,不久,六名船夫抬了三只大竹篓登岸,两名船夫带了一个长布卷在前开道,周宏另带了一名随从后跟,沿城根小径,绕道直奔广德门。

  距城门口尚有三五十步,突见城门口出来了两个青衣,周宏一怔,道:“歇歇肩,我到前面看看。”

  他向前走,两个青衣人也看到他了,向侧一折,站在城门右侧悬挂榜文的地方,故意驻足观看上面的榜文。

  他也接近城门口,靠近两人,抬头观看榜文,低声问:“有事么?为何行色匆匆?”

  “老周,怎样了?”一名青衣大汉低声反问。

  “得手了,一网打尽。”

  “金眼彪到手了?”

  “多了一个许文琛。”他得意地答。

  “建宁三英?”

  “不错!”

  “糟!怎么把他也弄来了?”

  “他适逢其会,不得不一并擒来。”

  “有人看见么?”

  “没有。”

  “那就好。老周,不可扭头,留心看看,出来这个人……”

  “哎呀!是小狗罗牧。”

  “不错。”

  “他怎么出来了?”

  “不小心估错了他的实力,又有一个仆人拼死保护他突围逃入城中。”

  “目下他……”

  “不知他要往何处去,看样子他要过桥。”

  “是不是想逃走?”

  “不知。走,助我一臂之力,跟过河去捉他。”

  “好,我叫我的人等一等,你们两人先走一步。”他匆匆说完,回头走向众船夫,匆匆略作交代,然后急急追随两名青衣人,登上七星桥的桥头。

  众船夫在原地等候目送他去远,不曾留意身侧来了人。

  柏青山徐徐走近,不动声色,手中共挟了一把豆粒,在闹区制九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要不动声色,不用计谋绝难如愿,光明正大的手段办不通。

  他乘众人目送周宏的机会,双手连弹,豆粒悄然一一飞出半分不差地一一击中九个人的脊心穴。

  九人皆僵住了,目定口呆形如死人。

  他走近掀开了第一口大竹篓,自语道:“果然不错,这厮是所有的人中,最可恶最坏的一个,好一个奸猾的笑里藏刀阴狠的恶棍。”

  他指的是周宏,不出他所料,竹篓内所装的不是货,而是艺业颇为出色的金眼彪范德全。四马倒攒蹄捆得结结实实,口中塞了布以布巾绑住,叫不出声音,原来麻药的药力已经消失了。

  他就篓中替金眼彪解了绑,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位仁兄未免太大意了。幸好我留了神,不然你们将枉送了性命。”

  金眼彪一跃而出,一躬到地说:“原来兄台便是出声喝阻在下的书生,此恩此德,没齿不忘,请教兄台贵姓大名,容图后报。”

  “在下柏,名青山。快救阁下的同伴,他们接应的人快到了。”

  两人同时动手,各解一篓。柏青山救的是邹源,失惊道:“贵同伴患的是伤寒,目下正在发冷,快抱起他去找郎中,不然捱不过今天。”

  许文琛过来道谢,急道:“范兄,快将贵同伴背上,随我进城求医。”

  柏青山连连挥手,叫道:“快走,这里的事有我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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