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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在下如果不是守信的人,便不会在不足半个月中,不顾生死万里奔波。”

  “怎么回事?”

  他将与人在卧牛山寺有约,从江西至山东的经过概略地说了。

  怪老人深为动容,抬头看了看天色,叹口气说:“小友,你的时限快到了。”

  “不错。”

  “好吧,老夫信任你,你带你妻子走吧。”

  “咦!你……”

  “不必咬下舌头了。”

  他大喜欲狂,长揖为礼道:“老前辈此恩此德,晚辈永铭心坎,容图后报。”

  他匆匆背起心兰,临行,欠身问道:“老前辈肯赐告大名么?”

  “我,天荒叟!”

  “什么?”他骇然问。

  “老夫从地府爬回阳世,其实老夫并未死。”

  “那……他们……”

  “他们四个人是老夫的好友,都想宰了老夫,每个人都潜入老夫的内室找剑谱,在老夫的心坎穴上点了一指,再逃开转回来探其他同伴的口气以示清白,他们都该死。”

  地老婆婆盯视着柏青山远去的背影,向天荒叟问:“老伴,真放他们走?你不该放他们走的。”

  天荒叟沉静地一笑,沉声道:“这一对青年人相爱甚深,杀之不祥。如果我所料不差,小伙子他要存心拼命,咱们不一定能将他置于死地。老伴,你不爱惜这一双真诚相爱的好佳侣?”

  “但……这里的事……”

  “算了吧,这里的事,就让他公诸天下吧。”

  “那……”

  “这四个狠心狗肺的,死有余辜,让江湖人知道他们的下场,也是功德无量。”

  “但……日后咱们将永无宁日。”

  “让他们来找好了,天荒叟岂是怕事的人?”

  “这样吧,老伴,我们迁至江南隐修,如何?”

  天荒叟沉吟片刻,说:“好吧,我们到江南,能抛却尘缘,也是福气。动手,我们把这四个畜生埋了吧。”

  “黄泉孤魂尚未断气。”

  “埋了。”天荒叟凶狠地说,恢复了狞恶的神情。

  柏青山背了尚在昏迷状态心兰,向北面的山谷狂奔。他的真诚居然感动了被江湖人视为毒蛇猛兽的天荒叟,居然令天荒叟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放过了他,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奔出三五里,心中的大石方行落地。

  他听黄泉孤魂说,历城六大镇之一的王舍人庄在西北,但这一带没有路,必须越野而走,便认准方向,在这一片丘陵地带全力飞赶。

  看日色,已是午牌初。距约会时刻,仅半个时辰。

  终于,他看到前面出现一条河谷,河旁有一个小村庄,一条小径向北行,有路可走了。

  山坡下,樵径中出现一位樵夫,挑着一担枯枝,正向两里外的小村走。

  他大白天背了一位姑娘赶路,未免有点扎眼,因此看到了村庄,心中狂喜,打算将姑娘安顿好,自己便可安心独自前往卧牛山赴约。

  他飞掠下冈,赶上了樵夫,叫道:“大哥请留步,小可有事请教。”

  樵夫闻声止步,放下了担,转身讶然问:“咦!客官为何这般狼狈?”

  他拭掉额角的汗水,苦笑着行礼道:“一言难尽,小可在山区遇上贼……”

  “老天!遇上贼?”

  “是的,小可逃了出来了,但女伴受了伤。请问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港沟。”

  “到华不注山还有多远?”

  “哦!远得很。你沿沟溪向北走,到王舍人店再问问。”

  “华不注山不是在小清河旁么?”

  “对,港沟溪经过王舍人店,向北流入小清河。”

  “谢谢大哥指引。请问港沟村有店投宿么?”

  “呵呵!这里一年到头不见半个外客,哪来的客栈?老弟台放心,到村中还怕没人款待你们么?”

  “谢谢,小可先走一步……”

  “且慢!”

  “大哥……”

  “不久前,有一批小贼从南面的燕窝棚山谷出来,在港沟村逗留了片刻。如果老弟是避贼的,最好不要入村,恐怕他们在村中留有眼线。”

  “那群小贼往何处去了?”

  “往北走了,每个人都有坐骑。”

  “哦!你们不怕贼?”

  樵夫摇摇头,苦笑道:“怕什么?附近一带没有大户,贼人眼高于顶,还不屑光顾我们这些苦哈哈哪!”

  辞别樵夫,他洒开大步急走。听说贼人曾经过此地,不由他不心中懔懔,把心兰留在此地,他委实不放心。

  通过港沟村,他不敢将心兰留下,背着人向北赶,沿小径向北又向北,急如星火,不敢耽误片刻。

  小径沿溪向北行,沿途仍有不少山丘,可看到田地了,麦浪起伏,人烟渐众。

  自从由淮安府渡过黄河之后,沿途便不断发生意外,虽有中州双奇六位义薄云夭的朋友替他挡灾,仍然难脱厄运,一而再被人袭击,不断地拦截追袭,千里凶险令他焦头烂额,最后又把心爱的爱侣断送在万里孤鸿的毒雾下。这一切,已令他愤怒如狂,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忍无可忍,已到了疯狂的边缘。要不是卧牛山的约会一而再压迫着他,他早已不顾一切放手大干了。

  绕过一座山脚,前面突传来一声马嘶。

  他吃了一惊,心说:“会不会是樵夫所说的那群小贼?我看有点不妙。”

  他不能再绕道了,时不我留,约会的午正时刻快到了,已不容许他绕道回避,人生地疏,他非沿路走不可,他一咬牙,仍然向前飞赶。

  果然不错,是二十余名青衣贼,头上裹着红巾,正在小径旁的树下歇息,马匹散布在山坡的草地上吃草,贼人一个个倚树低声坐谈,马匹的鞍辔皆不曾卸下。

  相距还有五十步,路旁突然跳出一名警哨,单刀一领,大喝道:“站住,亮万。”

  他向前急冲,一面叫:“在下的同伴患病,要赶往王舍人店就医,请让路。”声落,人已到了切近。

  小贼大怒,吼道:“不听话就宰了你,杀!”

  刀光一闪,一招“力劈华山”攻出,刀临肩头,生死须臾。

  他忍无可忍,刀光迫出了久郁的无边愤怒,挑发了他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残忍天性,一切后天的教养蓦而消失无踪。

  “杀!”他凄厉地叫,奋身抢入。左手一抄,捞住了锋利的钢刀,右掌探出,五指箕张,闪电似的落在对方的脸部,五指急收,像五只利钩插入对方的头颅。

  “砰!”贼人的尸体被摔出三丈外,滚下小溪去了。

  他将夺来的刀交在右手,疯虎般向前冲。

  远处的贼伙们大惊,呐喊一声,纷纷抄家伙涌塞在路中,有些则向他迎来,有人叫:“凤凰岭的好汉在此,谁敢撒野伤了咱们的弟兄?亮万!”

  凤凰岭的人,泰山三寨贼伙,中凤凰岭的贼势最雄,建寨在济南城东南附近,如果实力不够,早就该被官兵剿灭了,能站得住脚,可知定不等闲。

  昨晚,就是这些人堵住至中宫镇的唯一去路。

  他更是怒火焚心,一声怒啸,挥刀急进夺路,吼道:“山东柏青山,挡我者死!”

  “是正点子,快传信号。”有人叫。

  角声凄厉,信号传出了。

  双方半途相遇,不再多费口舌,刀光霍霍,剑气飞腾人影乍合。

  人如疯虎,刀似狂龙,一冲错之下,迎来的八名悍贼中,六个悍贼尸横八尺,另两人吓得滚地逃命。

  他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向前飞奔。

  等在路中的十余名悍贼同声怒吼,接二连三掷出了十余枝镖枪,像暴雨般飞到。

  他一声怒啸,向右前方急射,跃过三丈宽的小溪,跃登对岸的山脚,顺流急走,十余支镖枪全部落空。

  贼人们也纷纷涉水过溪追赶,最先跃过溪流的有三个人,全都是高大骠悍的狠贼,拦住去路。

  领先那人一摆手中的金背大砍刀,怒吼道:“姓柏的,天堂有路你不走,我金刀追魂石勋要你的命,你走不了的。”

  他急冲而至,一言不发奋勇抢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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