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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彩鸾,你信任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还能有多少时辰证明给你看?没有了,我已是时日无多的人了,好在我对你所说的话,字字出自肺腑,爱你出自真诚,昭昭此心,天日共鉴,彩鸾你快走吧,让我叫你一声,亲亲,我们来生相见,缘断今生

  “纪郎……”杨彩鸾哭泣着叫,张开双臂,投入他怀中,痴迷地亲吻着他。

  久久,就在她意乱情迷,不知人间何世的痴迷幻境中,祸起萧墙,变生肘腋。

  捧着她粉颊亲吻的手,变成了索命的魔爪,两个指头深陷入她的耳后根部藏血穴,不但血脉断裂,头骨也变了形。

  不等她有何反应,“嘭”一声大震,她飞跌丈外,五岳朝天四仰八叉。

  她灵智仍在,眼前朦朦胧胧地看到纪少堡主狞恶的脸容时隐时现,耳中却听到陌生冷厉的语声:“贱婆娘,你认为纪某拿你这败柳残花做活宝上供么?你是昏了头,瞎了眼,死有余辜,你死吧!”

  她渐入弥留境界,耳中仍不住响起这陌生而又万分熟悉的声音:“你死吧!你死吧!你……死……吧……”

  她在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死了……”

  当然,她是死得极不甘心,可是,她已经无能为力,拼全力大声吼叫道:“无情无义的负心人,你……”

  叫声倏落,一缕芳魂飞向离恨天。

  同一瞬间,霍三爷操刀扑奔病室,冲近病床,举起柴刀咬牙切齿地叫:“我早该用毒药杀死你们……”

  费心兰虽病骨支离,但仍有余力自保,不向床内滚避,反而向床前一翻,生死关头,她必须全力谋求自保,右手一举,便撑住了霍三爷操刀的手,左掌本能地反劈,“噗”一声正中霍三爷的左肩头。

  “嗯……”霍三爷闷声叫,摇摇晃晃向下倒,跌翻在床下无力爬起。

  “霍三爷,你怎么了?”心兰撑起上身问。

  “我要跟你们拼了,你那畜生兄长要杀我。”霍三爷目眦欲裂地叫,挣扎着要爬起来拾刀力拼。

  心兰沉着地问:“杀了我,你逃得掉?”

  “我还有什么指望?拼一个算一个。”

  “你能杀我?我是你的病人哪!”

  “那……我不杀你,但你们却要我的命。”

  “我看,只有我能救你。”

  “你能救我?”

  “是的,我能救你,那两个男女,是我的生死仇敌,你我是一条漏船上的人。”

  “你……他……你不姓纪?”

  “我姓费,叫心兰,被他们掳来的。”

  “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你不但杀不了我,我杀你却是举手之劳,没有骗你的必要。”

  “这……这倒是真的。”

  “因此,你得信任我。”

  “我……我信任你。”

  “好,你可以躲在床后。”

  “躲在床后?”

  “事急从权,就委屈你一下吧,我将设法令他们离开尊府,但请在事后到镇中放出消息,说我费心兰被姓纪的掳经此地养病,你办得到?”

  “这……我能办到。”

  “最好是报官,那两个男女,男的是光州天马集纪家堡的少堡主。女的叫杨彩鸾,他们杀了府上不少人,你如不报官,日后麻烦大了,快!躲进去。”

  外面已响起脚步声,霍三爷只好躲入床后,大户人家的床后面,皆设了大型的衣物橱,人躲在后面,如不掀帐察看,不易发现。

  木门推开了,抢入神色冷厉的纪少堡主,向心兰问:“那该死的郎中不在后面,他来过了没有?”

  心兰冷冷地说:“你没看见床脚下的柴刀?”

  “咦!这是……”

  “不久前,那郎中用柴刀行凶……”

  “什么?那老猪狗不要命了,找到他我要剥他的皮,把他剁成肉酱。”

  躲在床后的霍三爷,几乎吓昏,心中不住念佛,也不往咒骂心兰,认为心兰马上就会将他交出处死了。

  心兰哼了一声道:“他已经走了许久,你找他不到了。”

  “即使他跑了,也跑不了多远。”

  “你们虽有两个人,但人地生疏,他逃出庄外,你们怎知道他往何方逃掉了?”

  “我去找……”

  “慢着,你如果在半个时辰内找不到,大事全休,我也得葬送在此地。”

  “什么?”

  “他已经说过,逃至邻村立即报官,以信号传警,不消多久,附近数千里的村镇,都会组成搜捕你的人,后果你去想好了。”

  “哎呀!这……目下……”

  “目下你必须赶快离开。”

  纪少堡主一咬牙,急急地说:“好,我背你离开此地。”

  “谁要你背?叫那贱婆娘来。”

  “杨姑娘她……”

  “她怎么了?”

  “不……不在了……”

  “哦!准是你杀了他,你想除去她的念头……”

  “废话!起来。”

  不管心兰肯是不肯,他撕床单作背带,背起心兰带了些金银,匆匆离开了后堂。

  心兰料想霍三爷在家破人亡之后,报复的念头必定极为强烈,脱险之后,必定急急报官,并向邻村告警,她必须设法迟滞纪少堡主的行程,得救的机会便会增加。

  她不能让这淫贼背着走,背着走行动受拘束,尚未离开霍家,她说:“姓纪的,光天化日你堂堂一个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竟背着一个妇道人家赶路,日后传出江湖,你还能在江湖道上混?而且沿途旅客甚多,启人疑窦,消息传播甚快,你走得了?沿途关卡必定有人盘查,你休想脱身。”

  纪少堡主心动,说:“好,我去套一部车。”

  不久,马车驰出官道,向南飞驰。

  心兰靠坐在车中,不住思索应变良策,目前她无力反抗,浑身虚弱近期难望复原,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殚精竭智筹谋对策自保。

  坐上了马车,她认为大有希望。

  马车向南又向南,并未离开官道。

  她巧妙地弄下了车厢的几块木板,用金钗在上面分别刻上两行字:“我被纪少堡主绑架囚于马车南行,拾获者请传信张扬,费心兰叩。”

  第一块木板丢下,不久便被一位村夫拾获,但村夫不识字,认为木板丢在路上有碍人行,拾起往路侧的草丛中一丢,从此再无下落。

  第二块……第三块……

  她不能向路上的旅客求援,以免纪少堡主另出主意,而且旅客也不可恃,说不定反枉送旅客的性命,纪少堡主不是善男信女,连痴情的杨彩鸾也遭了毒手,杀几个管闲事的旅客平常得很的。

  “如果到了大城镇闹区,我就可以叫救命了。”她心中不住地盘算。

  纪少堡主并不想回光州,他有他的打算,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不在乎这把刀,他要找地方安顿,要占有心兰过一段快活日子,如果他不回光州,柏青山与中州群雄至纪家堡闹事索人,只要他不在,一无见证二无主事人,乃父八方风雨岂会让人来撒野?他如果回去,反而不利,因此他打算扑奔汝宁,而目前唯一可做的事,便是逃脱任何人的追踪。

  马车以全速南奔,速度奇快。

  马车绕过项城城西,不穿城而过,继续南行。

  霍三爷已报了官,沿途警讯频传,可惜警讯跟不上马车,但消息已传出了。

  城南十二里是颖河渡口,马车向渡口急奔。

  心兰心中渐感绝望,怎么老半天仍然不见经过大城镇?已经丢下四块刻了字的木板,难道就没落在江湖朋友手中?

  第五块木板掷出了窗口,也是最后一块,车厢内已无可用的木板了。

  木板长有两尺,静静地躺在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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