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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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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终于被吹散了,雪地上,欧文琮直挺挺地躺在一座怪石旁,没受伤,是被毒雾弄翻昏迷的。 前面丈余,丘磊坐在石下,已陷入半昏迷境地,身旁的狭锋刀沾有血迹,雪地上洒了不少血花。显然,对方有人受了伤。 凌乱的脚迹向林中伸展,显示出对方逃走的方向。 柴哲取出解毒灵珠,分别在丘磊和欧文琮的鼻端搁下,匆匆向杜珍娘说:“杜姑娘,你照顾他们两个人,我去追。解毒灵珠请替我保管。” 说完,举步便走。杜珍娘一把摘下夹在欧文琮鼻下的解毒灵珠,叫道:“你如果不带上,同样会中毒。接住,最好不要独自去追,我跟你走。” 她将灵珠抛出,柴哲只好接住放人怀中,两人沿足迹急追,直上山鞍,便看到已降下十余丈,接近下面树林的七个人。 七个原本就有一个病患,谢龙韬左臂受伤,高峰左腿也受伤不轻,需人扶着走。岳琪的左臂也不能移动,弓箭已经在昨晚丢掉了。邪术高明的人是金宏达,他的番名叫和硕丹津,左手裹着伤巾,右腿裤破血出,刚才在使用邪术时,被丘磊砍伤了,行动不便。七个人一个患病,四人受伤,只有两个是完整的人。两人有一个背着病患,一个扶着金宏达。 他们已筋疲力尽,油尽灯枯,跌跌撞撞向下走,摇摇摆摆步履维艰。 柴哲出现在山鞍上,向下叫:“诸位,别跑了,柴某请你们往回走。” 七个人突然像骨架已松的房屋,突然倒下,连滚带爬向下滑,最后在树林前被挡住了。 柴哲搭上箭,举步向下走。杜珍娘在后跟随,步步下移。 七个人爬起躲入树林,各占方位。 两个未受伤的人放下扶与背着的人,拔剑抢出外,勇敢地列阵,占右首的人怒叫:“姓柴的,拔兵刃决一死战。” 柴哲在四丈外停步,徐徐举弓。 左首那人叫道:“杜姑娘,是你么?” 原来杜珍娘已经取下了裹头毡巾,露出头脸来。 柴哲一怔,将发的箭未离弦,扭头讶然问:“杜姑娘,你认识他们?” 社珍娘惨然地点点头,黯然地说:“他叫云浩,另一位叫夏五湖。昨晚伤在司嵩手下的人,叫高峰。他们都是外三坛专诸坛的会友,我是内坛的人,怎能不认识?” “咦!那么,他们也是黑鹰会的人了。” “不错。” “那……端木庄主是会主,怎会……” “他们奉命接财神,却放弃职责,随财神逃亡。这是说,他们叛会了。” 下面,跌跌撞撞抢出一个人。 “沈公子,退回来!”岳琪大叫,抢出一把抓住,像是抓小鸡地向后拖。 沈公子拼命作徒劳的挣扎,大叫道:“岳大哥,让我和他说几句话,我……我不能连累你们。” “不!咱们生死同命,你上去他岂会饶你?”岳琪叫。 柴哲垂下弓叫:“让他说,柴某保证在他退回前不杀他。” 岳琪缓缓放手,迟疑地叫:“他……他病体支离,怎……怎能上去?” “就在下面说好了。老兄们,安静些,柴某不怕妖术,谁要捣蛋,我保证一箭可穿透他的胸。” “你如果稍具人性,也不会下此毒手。”岳琪切齿叫。 “废话,娃沈的,你就是沈襄么?” 沈公子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笑完说:“不错,我就是沈襄。贵会为了一千两黄金的重赏,搜杀我这颗头颅,我给你,请你们放他们离开,他们……” 谢龙韬哈哈狂笑,声如鬼哭,叫道:“沈公子,你以为咱们是什么人?事到如今,你怎可令朋友们失望?想当年,我与金兄弟返回蔚州,阎教主已被教友所卖,被擒赴京师遇害。我两人失望之余,本拟远走大漠另图发展,却打听出令尊为了我们的事,被国贼严嵩攀害,将令尊的大名,列入本教的名单中。令尊一代忠臣,他的死天下冤之。我们白莲教不是天生的叛逆,只要有饭吃,谁愿意造反?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咱们恨的是那些把持朝政,不顾百姓死活的奸臣狗官,敬重忠义贤士。令尊骨风嶙峋,举世同钦,为了我们的事被诬攀,冤死宣府,株连抄家,子孙无遗。其实,朝廷如听令尊疏义,蒙人何至于出入边墙如人无人之境?本教又何至于挺而走险造反?我两人激于义愤,劫牢反狱将公子救出,远走西番亡命,所为何来?高、夏、云三位老弟,奉命前往山西刺公子,他三人是黑鹰会的高手,黑鹰会得了严世藩狗官一千两黄金,所以派他们四出追捕,在山西道上碰上了。当他们知道你是沈公纯甫的后人时,激起侠义骨风,甘愿冒死叛会,随公子逃至西番,他们又为了什么?岳大哥在索克图贵为番邦驸马,他并不知令尊为何许人,他是在下的早年故交,听在下将始末道出,毅然放弃家小,追随公子亡命,他又为了什么?无他,英雄肝胆,侠义襟怀而已。沈公子,要死便死在一处,你死了,咱们替不独生。回来,咱们和他轰轰烈烈拼一场。” 柴哲虎目生光,大叫道:“沈公子,令尊可是锦衣卫沈经历沈炼么?” “正是先父。先父官虽卑微,但有一颗耿耿丹心。” 锦衣卫,是皇帝老爷的亲军,不但负责皇帝老爷的安全,也负责京师与皇宫附近的治安。经历是文职,掌理文书收发,官阶是七品或从六品,小得可怜。这位沈炼官虽小,却是万古流芳中的人物。他是会稽人,字纯甫,嘉靖十七年中进土,外放溧阳知县,胆敢捋御史的虎须,被转调往荏平。后来丁父忧去职,再补清丰知县。之后,便调入锦衣卫任经历。为了俺答请贡的事,他敢主张不许鞑子请贡,满朝文武都是些胆小鬼,都不敢说话。吏部尚书问他:“你是何官?”他说:“锦衣卫经历沈炼也。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就这几句话,把陈兵京师城下,挟武力请贡的鞑寇请贡要求一语勾销。 他献攻击鞑寇要策,皇帝老爷不采纳。上疏请兵北伐,照样不准。上疏揭发严嵩父子的卖国罪行,却碰了大钉子,皇帝老爷一火,当殿行廷杖刑罚,打得他死去活来,然后发配到保安做农奴。保安州直隶京师,州西南有桑干河,河从山西蔚州流入,蔚州就是白莲教昔日造反的地方。 他在保安做农奴,当地的人知道他的遭遇,不迫迁居让屋,父老更亲送食物,请他做夫子,教育附近的子弟。他老兄胆大包天,不但教子弟们以忠义大节,更缚草为人,写上唐朝的李林甫,宋朝的秦桧,加上严嵩三个人的大名,喝酒时聚子弟学生射草人为乐。有时单骑驰抵居庸关口,向南戟指大骂奸贼严嵩,直骂至痛哭流涕方行返回。 严家父子怎受得了?不死才怪。他不但得罪了严嵩父子,还敢上书臭骂纵兵惨杀避寇百姓的总督杨顺,作文遥祭枉死的百姓良民,终于惹下了杀身之祸。在严嵩父子的授意下,恰好蔚州白莲教造反,杨顺便乘机将他的姓名列入教徒的名册中,将他带至宣府斩首。他有三个儿子,襄、衮、褒,先是三人全部充军,后来杨顺认为严嵩不满意充军的轻刑,便派人追回。杖杀了衮和褒。沈襄起解早了几天,押回也晚,被押在大牢,生死关头,谢龙韬和金宏达两个教徒来得正好,将沈襄救出亡命西番。 柴哲知道沈炼这个人,却不知沈炼的后人是谁。他自己也是间接受到严府迫害的人,破家切身之痛,往事历历如在目前,登时气涌如山,浑忘利害,猛地转身,挽弓待发,箭尖对正了杜珍娘的胸口,沉声问:“杜姑娘,双手张开,离开你的针囊。” “你……”杜珍娘骇然叫。 “丢下剑,千万不可妄动。” “你……” “我是当真的,你不听只好给你一箭。” 杜珍娘丢下剑,双手外张。 “他们的话是真是假?”他沉声问。 “句句皆真。” “黑鹰会得了严世藩黄金千两?” “是的,他要斩草除根。” “黑鹰会是……是……” “是做杀人买卖的秘密帮会。” “你们都是……” “职业杀手,暗杀英雄。”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杀你。” “你……”杜珍娘讶然惊叫。 “我跟他们走……” “老天,你不怕令师……” “师恩虽厚,但不能要我做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 杜珍娘胸膛一授说:“回中原开香堂,你我都死,我跟你走……” 蓦地,山鞍上传来了欧文琮的冷酷叱喝:“你两个叛徒给我站住!” “姓欧的,你回去告诉端木鹰扬,说我柴哲走了,不及面辞。你走吧。”柴哲抢着叫。 欧文琮大踏步向下走,一面吼道:“你两个该死的东西,上来,收起你们不要命的怪念头,本坛主替你们守秘,目下回头,尚未为晚。” “你再下来一步。休怪柴某心狠手辣了。”柴哲叫。 欧文踪不受恐吓,向下迈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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