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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他们比魔僧殃道强多少?比泰山五剑高明多少?贾七姑,你是有意断送他们,三爷的指示,并不强求不顾一切下手,是不是?”

  “你……你强词夺理……”贾七姑厉叫。

  十二名男女先后到达,一个个神色凝重。

  “你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胡姑娘不悦地说:“你落在他手中,动起手来,第一个遭殃的人该是你,然后是我们所有的人。我七幻狐黎天香可说自命不凡,从不服输,姓卓的虽说曾经被我擒获过,但并非表示我比他高明,至少我黎天香还不敢说胜得了魔僧殃道,武功根基也没有北人屠糜前辈深厚,所以不敢和姓卓的动手,有何不满,你在三爷面前告我一状好了。哼!”

  话不投机,七幻狐黎天香举步便走。

  “你……你脱不了关系,你纵敌……”贾七姑指着七幻狐的背影厉叫。

  “我可怜你,我知道你所怀的鬼心眼。”七幻狐转身沉声说:“上次你逼月华仙子与姓卓的周旋,引姓卓的入你所布的罗网,最后仍然功亏一篑失败了,所以你非常非常的感到不甘心。这次你一照面便被他所制,失败得更惨,你更不甘心。上次你把失败的责任归咎于我,我认了,这次你又把责任推给我,而我却是救你的人。贾七姑,我七幻狐算是完全认清你了,这一生一世,我永远不会接近你这种反脸无情的人。”

  无情贾七姑气得七窍生烟,冲动地向前急抢。

  “贾七姑,不要做得过份了。”一个园丁打扮的中年人闪身迎面拦住沉声道:“今早咱们在宗政家的眼线,传来重要的消息,昨晚吴中一龙在密室计议,主事的人是地行仙正元妖道,得力的首脑心腹大半在场,宅中戒备森严,步步生险,而姓卓的却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闯密室。连地行仙正元妖道也束手无策,无奈他何,凭咱们十二个人加上黎姑娘,绝不是姓卓的对手,你心里明白,是吗?”

  “你……”贾七姑愤怒得说不出来。

  “我自认武功不如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如果败在姓卓的手下,绝不怨天尤人,不迁怒同伴。”

  园丁冷冷地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卓天威并未返回客店,不知道吴中一龙设宴请他游湖的事。

  他自己有要事待办。

  迄今为止,他已经与吴中一龙、郝四爷、三星盟方面的人有过接触,概略地了解目前的情势。

  捕房方面所供给的消息,可说最为正确,解决了他缺乏人手的困难。

  他不想与这些藏污纳垢的江湖人有所交往牵缠,牵进去就休想脱身,那像是一座大污水池,掉进去就不可能不沾惹上污迹。

  与官方攀上交情,确是明智之举。

  他看清了一件事实:官方对吴中一龙与郝四爷这两个土霸,表面上采取安抚手段周旋,暗中找机会除之而后快。

  土霸们的势力恶性膨胀大甚,是官方最头痛也最忌讳的事,总有一天会爆发决定性的冲突。

  目下引来了这许多的江湖可怕的亡命,官方人士自然极为不满,事情闹大了,当政的人为保自己的前程,很可能以断然手段永除后患,这就是捕房暗中供给他正确消息的原因所在了。

  在他的心目中,情势大好,对他极端有利,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成功的机会越大所冒的风险越大。

  当局者述,他只看到情势对他有利的一面,看不到另一面隐伏着的凶险。

  同时,他缺乏在江湖称雄道霸的才华和野心,因此不能利用机会制造更有利的情势,处在被动的地位,只能任由情势自行演变。

  他所雇的船是小乌篷。

  这种船最大的优点是人可以隐藏在内,不像那些仅有棚架的小游船,人在棚内一览无遗,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以为自己的行动可以保持隐秘,船上有两位船夫,都是年已半百饱经风霜的人,脸容憨实而且很少说话,必定是与世无争的老实人,不会是那些江湖好汉的党羽,所以他非常放心。

  船驶入另一条河道。他告诉船夫的去向是徐家湾。

  那儿,是一些江湖汉子鬼混的地方,距运河主航道不足两里地,不至于引起官府的注意的。

  其实,官府不是不注意,而是故意疏忽,让那些亡命之徒不至于无路可走而闹更大的事件,必要时也可以从这里的线民中,找可靠的刑案线索,有相当的效果。

  天下间每一座大城大埠,几乎都有三两处这种特殊的地方,正如同身上所长的瘤,不同的是有些瘤有毒,有些瘤却是无害的,当然,有时无毒的瘤,也会转变成致死的毒瘤,问题是培养瘤的组织是否能控制得住,不让瘤毒发作或扩大。

  船抵达徐家湾,已经是未牌末。

  而这处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河湾旁小村落,却是入暮时分方能热闹起来,目前唯一的小街上行人稀少,显得冷冷清清。

  大太阳晒得人头昏沉,那些夜间活动猎食的江湖亡命,正躲在某些黑暗所在,睡大头觉养精蓄锐。

  他吩咐船家在码头等候,跳上岸走了。

  不久,另一艘快船泊在上游不远处,两个船夫打扮的人,在码头的一株柳树下,与这两位船夫席地而坐,话起家常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说话的内容只有他们心里明白。

  推开一栋破旧小屋的大门,堂屋里站起一位面有惊容的中年汉子,敞开衣襟流里流气,看清来人怔住了。

  这种贫民窟的小屋无庭无院,窄小阴暗,门内就是厅堂,简单地摆了一张方桌,几张条凳,正面是供了天地君亲师的神案,右首便是通向内间的走道,屋里的陈设简简单单,倒还整洁。

  “咦!你……你找谁呀?”中年汉子讶然问。

  “这里是宛小江的家吗?”踏入门限的卓天威含笑问,神情和和气气,人生得俊,笑容可掬,气概与那些江湖混混大为不同。

  “是啊!你是……”

  “我姓卓,你老兄是宛小江?”

  “正是在下。卓见,咱们认识吗?”

  “这不是认识了吗!”

  “对。”宛小江镇静下来:“请坐!”

  “谢谢!”

  “请问卓兄,找在下有何贯干?”

  卓天威在桌旁落座,啪一声,将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往桌上一放。

  “皇帝不差饿兵。”他指指金锭:“特来请教宛老兄一件事。”

  “晤!你的意思……”宛小江的目光,并不像饿鬼般落在黄金上,而是紧紧吸住卓天威的眼神。

  “去年岁梢,有位姓齐名启瑞的老兄,绰号翻江倒海,一到苏州,便在宛老兄这儿落脚,记起了吗?”

  “翻江倒海齐启瑞?”宛小江的粗眉攒得紧紧的,似在思索。半晌才说:“我……我该记起来吗?”

  “该。”

  “凭什么?”

  “因为你一定可以记起来的。”卓天威笑笑:“宛老兄,如果记不起来,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不信!”宛小江撇撇嘴:“卓老兄,我告诉你,我很少在家,而来来往往的人却很多,我宛小江为人四海,知道江湖禁忌,探问别人的来路和隐私就是禁忌,所以,往来的人我从来不多嘴,人家也不会抖自己的底。他们来了,给些银子逗留个两三天时间,也许五六天也说不定,谁也懒得盘根究底。他们走了,谁也不会追究他们去了何处。卓老兄,你以为我会记起半年前的某一个人吗?你是走错地方了。”

  “在下没走错地方,因为你一定记得翻江倒海这个人,是不是?”

  “不是。正相反,我记不起这个人,不知道这个人长得是圆是扁。卓老兄,你找不知道翻江倒海的人谈翻江倒海,不啻对牛弹琴,至少也是浪费工夫。”

  卓天威的笑容消来了,目不转瞬地盯视着坐在桌对面的宛小江,心中疑云大起。

  这个小混混的胆气和谈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没有什么局面的小地棍,却像是颇有身份的一方之豪。

  宛小江的大牛眼,也冷然回瞪着他,毫无惧容。

  渐新地,他的眼神变了。

  宛小江的眼神也在变。

  卓天威眼神变得并不凌厉,但却有一种可以深入对方内心深处的奇异怪光和魔力,宛小江突然打一冷战,转头回避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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